第九条 炫技(中)(1 / 2)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眉目微微一动。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温温浅浅的嗓,如春风拂掠过耳畔,她於是又安心跌入深眠之中,不再理会那扰人的嘈杂之声。
顾庸之一手捂住她的耳,轻轻拍抚怀中人,一边扭头瞪过去。「轻点声。」
顾妍芝站在房门口,看情形也知道这里昨晚发生过什麽好事。「你们好像b我还忙。」
「你还敢说!我还想问你半夜不好好睡觉,是在忙什麽,还给我忙一整晚,克制一点好不好!」害他家绣绣也没得睡,闹腾了一整晚。
顾妍芝隐约察觉这锅好像得她来背,赶紧心虚地转移话题:「我是来问问看,她需不需要这些?」
事发突然,他们匆匆忙忙就跟她回来了,什麽日用品也没带。昨天早上被她妈和那道士一搅和,也没机会问,直到今早才想到。男人倒是简单,没那麽多讲究,nv人少不得也要几罐基础的保养品。
顾庸之看向她手中那些瓶瓶罐罐的保养、化妆品,陷入沉思。
他没有想过nv人会需要这些,一罐都没给绣绣买过,她也没跟他提。
一直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对什麽事物,表现出明显的yu求,除了吃——喔,昨晚开始,又多了一项。
他弹坐起身,瞬间被点燃求知魂。「介意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忽然很想知道,一般nv人的房里都有些什麽,他想让绣绣,也拥有所有nv人该拥有的那一切,平凡的幸福。
苏绣一路睡到傍晚才醒来。她是被食物的味道给香醒的,睁开眼正好看见顾庸之端着托盘走进来。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他刚在楼下,烤了几片土司,煎两片火腿,再做个洋葱炒蛋,榨完果汁,正准备叫她起床。
他在床边坐下,苏绣滚了两圈,直接滚到他腿上来,大大方方张嘴等人喂。
「欸,你这样就过分了,苏小九。」直接把人当奴才了她!
她不动,张着嘴「啊——」了一声,催促他快点。
「……」奴才於是认命地把食物凑到她嘴边,恭请主子动嘴。
她嚼着食物,充分感受食物在嘴里的味道,凤眸微眯。
他伸指,轻轻拂过她微扬的嘴角,揩去星许的面包屑。「你很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她直视着他,回道。
是啊,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态度。
你开心,我就开心。
你想救谁,我就帮你救谁。
你要去哪里,我就陪着你到哪里。
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永不分开的两个人,无论他们的关系是什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笑了,轻声回她:「嗯,我很开心。」
赖在床上吃了点东西,他告诉她,不用吃太饱,晚上顾妍芝请客,带她去吃好料的。
苏绣还窝在他腿上贪懒,闻言抬起眸。
他解释说,虽然两名当事人希望低调不铺张,但结婚毕竟是喜事,两家的至亲好友总还是要请个几桌。
看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对食物的雀跃,顾庸之瞧出端倪。「就今晚了?」
她点头。「味道很浓。」那是si亡的气息。
寄宿在她身上的这条命,si期将至。
顾庸之也静默了。「真的不会有事吗?」
她始终没有告诉他,这事她想怎麽收尾,虽然他也不觉得一只鬼能奈何得了她,可这终究是违了原本的命数,他不会天真地认为,事情能如此轻易善了。
宁可以生生世世沦入畜生道为代价,换取化为厉鬼向他顾氏一门索命,如此决绝的复仇之心,是不可能有谈判空间的,因此,索不了命的nv鬼,必然不会就此甘心,这三揭四t0ng的,若是一个不慎把事情给t0ng穿了,也是不按规矩办事的他们理亏。
「不会。」她淡淡地道。「很快就可以结束,会很漂亮,你要注意看。」机会不多。
顾庸之听她这样讲,想说她是要向他炫什麽技,微笑点头。「好啊,我等着看你多厉害。回来给你拍拍手。」
她摇头,道:「我想回家。」才离开两天,她已经有点想念他们的家了。
「好。事情完了我们就回家,给你烤饼乾吃。」
苏绣点头,对这结论很是满意。
他们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身梳理仪容,准备出门。
因为人数微妙,姑姑、姑丈、h朝恩、顾妍芝、再加上他们俩,六个人一台车坐不下,必须分两台车。妙的是,这些人也不知什麽想法,姑丈和h朝恩是车主,他们开车,妻子坐副驾位,这没问题,微妙的点是,竟也将他与苏绣分拆开来,让苏绣去坐了姑丈的车。
有些时候,你解释不出来的奇怪念头与行为,都会成为命运的神来一笔,也许日後回想起来,会百思不解自己当时是怎麽想的,可是在那当下,完全不会觉得奇怪。
现场唯一脑袋清醒,没被鬼遮眼迷思牵着走的顾庸之,与苏绣互看一眼,彼此心中有底,闭口不言。
能保住一个,已经是现下,最好的结局了,若要再妄求更多,只怕落得全盘皆输。
他沉默地上了h朝恩的车,一路上都没说话。
顾妍芝察觉到他异常的安静,回眸看了他一眼。「怎麽了吗?」
「你们到现在,还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经他这一点破,另外两人才如梦初醒,反问自己:对呴,怎麽会叫苏绣去坐爸的车?好像哪里怪怪的……
一瞬间领悟过来的顾妍芝,瞪大眼。「你的意思是——」
顾庸之沉重地点头。
知道是一回事,可真正面临,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它发生,车里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还有代她受难的苏绣!
她急急忙忙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给母亲示警。手机拨通时,前方那辆车正开上跨海大桥,就在电话接起的那一刻,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毫无预警地冲破桥面,往桥下坠——
虽然知道苏绣不会si,但在那一刻,顾庸之还是感觉心口一窒。
目睹这一幕的h朝恩与顾妍芝,当下震慑难言,他们心里很清楚,那原本该是她的结局。
就在车身坠落桥底之前,一团金se光芒由车内窜出,在天空中凝聚成形,顾庸之好一会才看清那是什麽。
是一只鸟——不,牠不是鸟,是凤凰。
牠在空中盘旋,仰头高y,鸣如笙箫,清亮悦耳,五彩斑斓的羽翼拖曳出灿灿金光,在天空中舞出一片绚丽光辉,煌煌耀目,风华绝代,那是波澜壮阔,震动人心的美丽。
与此同时,周遭不约而同飞来了一大群的鸟儿,占满整片天空,路过民众不曾看过这种异象,顿时议论纷纷。
「那、那是——」接连的异变,吓得顾妍芝几乎心脏骤停,失去语言能力。
一般人,只看得见满天空飞来的鸟,可因嫁命而与她五感相连的顾妍芝,看见了那只美丽而灵动的神话生物。
「百鸟朝凤。」他轻轻地,说道。
传说中的祥瑞神鸟,见则天下安宁,飞则禽鸟随之。
他家宠物就是这麽霸气,美丽得教人移不开眼。
顾庸之微微扬笑,正想提醒她「早点回家,别玩野了」,那道美得如梦似幻的凤影,便在他眼前一阵轰然,瞬间燃烧成一团火球,炽光烈焰迅速燃尽,化为点点星火四散,转瞬消逝。
直到漫天火光烧起的那一刻,他才後知後觉恍悟过来,懂了她想怎麽解决这件事!
只要她si一次,这事就解套了。
蠢啊!这麽简单的道理,他竟到现在才想通。
***
救难人员很快便赶到现场,在桥墩下找到那台失事的车辆,车子摔成废铁,落地後爆炸燃烧,在这种情况下,车内的人基本上已无生还可能,不过救护人员还是尽责地在废铁中搜救,最後只找出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屍t,供家属辨认。
失去至亲的顾妍之强忍悲痛,在现场处理父母的後续事宜,这个时候,没有谁会特别去关注谁,顾庸之安静地走向失事地点,他能感觉到,苏绣就在这里。
他越过警方围起的h线,上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掀开一片废铁,一片焦土中,露出半颗拳头大的蛋。
他徒手挖开废铁,刨出那颗蛋,小心翼翼拭净蛋壳上的土灰,无声对它说话:「是你吗?绣绣。」
它看起来平凡无奇,只b寻常的蛋大一些。
静静躺在他掌心的蛋,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他感觉到掌心一阵热烫。
是她。他与苏绣灵犀相通,他能感应到她,她也能感应到他,那阵光芒,是宠物在回应主人的呼唤。
凤凰,是与天地同寿的不si神鸟,牠们能预知危险,当感觉生命面临威胁时,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浴火保存实力,以待重生。
牠们在火中si去,也在火里重生。
这颗蛋,就是她的重生。
「没事了,我们回家吧。」他温柔轻喃,珍惜万分地捧着蛋,安安静静离开,不惊扰任何一个人。
回到绮情街,他找了个放餐包的小竹篮,在上面铺了层厚厚的棉布,打开床头灯,将竹篮里的蛋放在温暖h光之下。
他时时刻刻盯着那颗蛋,除了洗澡、上厕所,目光几乎没有一刻离开过它,连吃饭都端到它面前来吃,睡觉也面向它,时时保持着高度警觉,就怕错过了它破蛋的那一刻。
他每天都对着蛋说话,聊聊一天发生的琐事、报他的菜单。「今天那家回转寿司开幕了,开幕前三天打五折,我先去试吃了一下,味道还不错,想吃就快点出来。」
之前那家店从还在装修时,每次经过她都会多看一眼,她没有去过那种店,觉得很稀奇。收到开幕传单那天,她问他可不可以去吃?
他说好。
对了,还有顾妍芝。
在那之後,有打过电话给他,询问苏绣的状况,问有没有什麽是她能做的?
他只能回答一切都好。因为现在除了等,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麽。
「不过她老公包了很大一包谢礼。」他本来没有要收,毕竟人家还在治丧期间,他没包奠仪就很过分了,怎还能收他们的钱。
可是後来转念一想,这是苏绣的卖命钱耶,他得留下来给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把她养回白白胖胖的,不然怎麽对得起她。
说完,指尖轻抚蛋身,叹息低喃:好想你,你什麽时候出来?
那天晚上,他睡得不沉,夜里听见一阵细碎的「喀喀」声,警觉地睁开眼,往一旁的床头望去。
纸盒里的蛋,由里到外发出阵阵晕h光芒,蛋身开始产生裂纹,那「喀喀」声就是由这里传出来的。
「不急、不急,你慢慢来,我在这里陪着你。」他睁大了眼,屏住呼x1,觉得自己就像在产房外等待老婆生产的傻爸爸,紧张得恨不得能替她使劲,又不敢催促,还得连声安抚。
蛋身的裂痕渐大,然後就停住,没动静了。
咦?怎麽不动了?
她好像使力过猛,停下来喘几口气,过了约莫三十秒,一鼓作气——「喀」地一声,破壳而出。
他瞬间展颜,笑开了脸。
碎壳内,一只幼小的雏鸟,睁着眼朝他「啾啾」叫了两声,就没劲了。
「宝贝,你好bang。」双掌捧起牠,在牠头顶亲了一记,小雏鸟於是偎在他掌上,疲倦地闭上眼睡着了。
他ai怜万般,指腹轻轻抚顺她shsh软软的幼毛。
这麽小一只,幼毛稀稀落落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与十来天前那只神气灵动、风华绝代的凤凰神鸟相差何止千里,她怕是还没养好,便迫不及待出来。
你根本就是听到回转寿司才等不及的吧?
他无声地低喃笑叹。
不过无论如何,回来就好。
又养了几天,小幼鸟看起来健壮些,他便带出去遛遛鸟,晒晒太yan。
邻居们初始看到,一时状况外,纷纷问他——
「你改养j啦?」
「哪里抓来的j仔?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宰了还没几两r0u。」
「呃——你这只j,长得挺特别的。」临江b较善良,不好意思嫌人家的宠物丑,只好婉转用「特别」来形容。
孙旖旎听到,差点没笑崩了,落阱下石地说:「哈哈哈,我现在总算知道,什麽叫落地的凤凰不如j!」
小鸟仔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姿态淡定傲然地栖卧在他掌间,充耳不闻。
对,这就是他们家骄傲的小宠物。天大的事都不看在眼里,浴火,她都可以淡淡说一句:「不难。」
即便落难时,旁人不明白,可她骨子里知道自己是什麽,她是那个美丽高傲的王,永远保有睥睨百鸟的王者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