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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李三援是吗?”坐在校长办公室沙发上的年轻男性很温和的对局促不安的李三援笑笑,“不用紧张,我是来特意谢谢你的,你捡到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李三援从小学读到高中,还从来没进过校长办公室,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没想到自己顺手送到警察局的项链竟然那么贵重,失主竟然谢人谢到了学校来,简直让他受宠若惊,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脸陪笑的校长和年级主任,天知道年级主任那个大肚便便的秃头喊他们冒着雨跑操时嘴脸有多么可恶。
“不,不用谢,我顺手捡的。看着很贵的样子……”
“诶是啊,我们平时就教育学生要拾金不昧,李同学这次真的是很好地发扬了这种精神。”教导主任适时插嘴道。
李三援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在班上有个外号叫白眼大王,指对人对事翻白眼纯属是下意识反应,不受自己大脑控制,果不其然,他回过神时就看到对面那个男人恰好在看自己,那个白眼他大概也看到了。虽然很讨厌教导主任,但这样不尊师敬长还是有些不对,李三援心虚一笑,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好在年轻男人并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他客客气气和校领导打太极,又是要送锦旗,又是送赞助,还拉着李三援合影,罢了还请李三援吃饭,一通社会人的夸奖把高二学生李三援吹得魂飘三里外,人都是脑袋热热回的教室。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夸张,因为周一升旗讲话校长对着李三援拾金不昧大夸特夸,全校都知道了高二十三班的李三援做好事学雷锋,帮人帮到了大富豪,学校西树林马上要起一栋新体育馆也是拜他所赐。全校热烈的鼓掌声和身边同学的起哄再一次让李三援灵魂膨胀,他就要起飞了!
带着这样飘飘欲仙的心情,他和自己的父母一同赴了年轻大富豪的饭局。那请客的酒店简直金光闪闪,富丽堂皇,衬得李三援全家五口跟小土豆进熬汤锅一样。
李三援进门找不着北,贼眉鼠眼一顿乱瞟,无头苍蝇似的在大厅转了三分钟,侍应生才领着年轻男人姗姗来迟。说来惭愧,李三援至今还不知道此人叫什么,只晓得姓陆。这位陆先生连声抱歉抱歉,招待不周,依次和李三援父母握手后带着他们进电梯。一旁还有人专门等着给摁按钮,看得李三援咂舌。
陆先生订了顶楼的观景台,这个地方一览众山小,挑眼一望就是无边景致,夕阳余晖隐没地平线之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凉风一吹,令人心旷神怡。李三援看得有点呆住时,陆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落座,他扭头恰好又撞进那双温柔亲和的眼睛里,配上陆先生年轻俊朗的脸,让李三援心跳不禁快了三分……要命啊要命,这个人和身边的臭狗男同学都好不一样。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地方,他的耳朵和脸颊迅速变红,低着头被陆先生带到座位上,而陆先生施施然在他身边坐下。
饭桌上,陆先生再次对李三援表示感谢,甚至提出包揽他高中到读完大学的所有支出。李三援爹妈眼睛都直了,就差没跪下磕一个,拒绝那是当然不会拒绝的,但这感谢的力度对穷鬼老李家而言确实离谱,一时间竟把当家之主老李头给感动出三滴眼泪。李三援自己也是没想到就捡了点东西换来好几年衣食无忧,这狗屎运怎么就没用来投胎呢?不说换个有钱人家投,把这不男不女的身体给投没了也是大幸运了。
“怎么样?三援同学?你应该是要读大学的吧?我看你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
怎么可能去读大学……老李头供大哥一个大学生就要掉半条命了,二姐甚至高中都没读完就去打工,他大概得亏长成了半个男人,加上考试超常发挥上了重点,村里大娘一口水从村头唠到了村尾,老李头抹不下面子硬着头皮让他到高中读三年,读完之后嘛……他也就是个高中学历打工仔的命。现在可好,遇到贵人了。于是李三援迫不及待连连点头,还豪言壮语要上xx大学,xx大学,未来一定出人头地,建设祖国。
陆先生嘴角翘起好看的幅度,很给面子地鼓掌,还举杯祝李三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被成年人敬酒可是特别长面子的事,李三援端着杯果汁忙不迭回敬过去,他的杯子和陆先生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液和橙汁在两个杯子里各自晃荡。
“谢谢陆先生!”李三援鞠个躬。
“不用这么见外,我也没比你大很多,叫哥就可以了。”
“啊行,陆哥。说起来……陆哥你全名是什么啊?”
“咦,你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那天在办公室介绍过了。”
李三援不好意思说自己全程在心里暗笑秃头主任的嘴脸,都没怎么注意他们聊的什么。
“我那个,记性差。”
“我叫陆黔安。”
“是哪两个字?”
“黑今黔,安心的安。”
——
“是哪个qian?”李三援打字问聊天软件另一边那个人。
“一个黑一个今那个。怎么了?你要查他?”对方的语音很快回复。
“不查,那你把他号给我吧,我跟他聊。”
不一会儿,一个头像全蓝自称喻黔的男人加上了李三援的好友。他倒是很直接,一上来就约李三援线下见面,还说他们其实早前也见过,就在杜兴组织的那场露营。李三援半点印象也没有,那天人那么多,又吵又杂,呜呜嚷嚷一群人他哪记得过来。好在对面也没生气,发了个笑脸,还说会让李三援记住自己。
“你见我一面就要约我?一见钟情?你知不知道外面传我是谁?”
“知道,传你是陆总情人,不是弟弟。”
“那你还敢约我?”
“所以主动权在你。”这下李三援有点兴趣了,他很快和喻黔约好见面地点,然后转头把叶少黔的邀约推掉。他和叶少黔也处过几次,感觉是还不错,但是他脑子里总忍不住飘过叶少黔是陆以川老师这个身份,膈应的感觉横亘心头,以至于每次上完床李三援总是急着走人或者赶叶少黔走,两个人之间炮友得不能再炮友。
放下手机,李三援仰躺在床上思考自己身边这些关系,现在赶着送上来的两个人,名字里都带个黔字,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下意识的选择,他又为什么要这么选?难道是还对着陆黔安抱有期望和幻想不成?鬼知道陆黔安已经有多久没回家了,说是去出差,前几天还打电话回来,现在直接人间蒸发一样,或许工作早完了,此刻正流连于各个美人的床笫之间。真是辛苦他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久,憋了十几年,想想那个开放关系的提议还真是如他心意啊。
李三援朝着虚空嗤笑一声,眼泪就有点不受控制了。他恶狠狠抹掉将掉未掉的眼泪,翻起身去衣柜里找赴约穿的衣服,他心道“老子被陆黔安糟蹋这么久还给他生了崽,奔四了还不是照样有人上赶着扑,何必吊死一棵树”,自我安慰一下果然心情好上不少,李三援又能哼着小曲儿悠悠然开车出门了。
一周七天里李三援有五天都在放假,只有周末上班,还是不一定准时去的那种。他在朋友的兴趣学校美术班当老师,负责a2组绘画课,一个教室里从初级到中级水平的学生参差不齐,全由他教导,他翘班没去时就由助教小朱带。两天加在一起的工时撑死了六七个小时,偶尔需要带学生外出写生,就稍微忙些。
说起来李三援曾经的抱负可是相当不凡,什么牙医律师顶级会计师国际大导演,没有他不敢梦的。谁想到啊,书还没读完就先去给陆黔安生崽了,生完崽跟死了一次一样,又休养生息大半年,懒散久了人就更不想动,李三援便直接放弃回去读书,天天死皮赖脸待在陆黔安办公室玩耍,趁陆黔安有空的时候就又摸又蹭没羞没躁,孩子嘛…孩子不还有保姆带着嘛。诶,那时候的陆黔安可给面子了,管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想办法买一颗下来,结果现在……
李三援面色不虞地拍了下喇叭,现在他管陆黔安去哪死了呢。
喻黔订的地点是一条颇有情调的网红街,因为临近美术学院,街上有许多美术用品店和画廊,当然也少不了甜品店和咖啡馆。喻黔坐在铁艺栏杆后面,跷着腿喝咖啡,看见李三援来了后起身热情招呼,还很绅士的替他拉开座椅。
“好久不见,李先生。”
“我也没觉得我们见过。”李三援很不客气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就打算喝,杯到嘴边又刹车打住,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失眠,还是不作这个死为好。他喊来服务员,要了杯牛奶,然后就在喻黔好笑的目光里淡定端着牛奶在咖啡馆喝起来。
“我感觉李先生您真的是性格很直接的人,那我也不弯弯绕绕的。我似乎真的对您一见钟情了,这几天总是想到您,想得浑身热。”
有点猥琐。李三援在心里锐评。
“您身上有一股,这么说您别生气,有一股熟女的气息,很有韵味。您和陆总儿子坐一起时,不知道的人哪会觉得您是他的小叔,简直就是……”
李三援看着喻黔的眼神锐利起来,他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对面的人话里有话,可是他是怎么所谓内情?正常人会把他和陆以川的关系往那方面想吗?
“你那天听到什么了?”李三援只能怀疑是自己喝醉以后说的胡话暴露了什么。
“也没什么,偶然听到您管小陆总叫儿子,让我疑惑很久。您果然是陆总情人吧,是那种能把陆总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的关系。”
李三援心里顿时放松下来,看来喻黔还是没往他真的是陆以川亲妈这方面想,可惜这炮是约不成了,不能让喻黔这神经病自大狂知道自己是双性。
“得了,你别猜了,我拿谁当儿子是我乐意。你点的咖啡自己喝吧,我牛奶我付。”说完,李三援起身要去付钱,喻黔也跟着站起来,急吼吼就要来拉他的手腕。
“和我睡一次,保证你不会后悔。”
“睡你大爷,松手!”李三援觉得这狗玩意儿真够无聊的,瞅他意思就是想睡陆黔安的人而已,怎么?和陆黔安有仇?不过想想陆黔安风风雨雨走到今天这步,仇人那该是只多不少,这喻黔又算个什么鸟,只有胆子来睡陆黔安的人找找心理安慰,没胆子去正面硬刚。他使劲想扯回自己的手臂,可惜力气没对面大,拉了半天也没用,咖啡馆里的人见势不妙也跑出来劝架,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越来越多。李三援咬牙切齿,直接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朝喻黔砸,瓷杯砸在喻黔的头上,咖啡泼了他一脸,喻黔大概也是被砸蒙了头,手上松开了李三援,嘴上大骂一声,踢翻了桌子,翻倒的桌面把李三援撞倒在地,连带着还有一杯没喝完的咖啡和牛奶都砸碎在他身旁,碎片、牛奶和咖啡淹没他的手指。
李三援十几年没受过这种气了,肺都要气炸,周围的店员惊呼着过来搀扶他,紧接着,更大的惊呼声响起,李三援一抬头,就看到喻黔被人扯住后领“哐”一下砸地上,白白净净的运动鞋随即狠狠朝他胸口连踹数脚,又嫌不够解气似的,赶来那人抓起一旁的椅子就对着喻黔脑袋招呼,只一下就血呼刺啦哀嚎迭起。
“陆以川!”来不及想起他的,李三援急忙招呼儿子住手,喻黔哪怕不是好鸟,也不能直接当街往死里打。好在他的呵止对陆以川十分有效,陆以川立刻就放下手里的凶器,转身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你怎么在这儿?”李三援问。
“和同学来买东西,学校下半月有艺术节。小叔你来看吗?”陆以川抓着李三援的手给他擦干净上面脏污的液体,发现他的手掌上有碎瓷片的划伤后,陆以川又扭头狠狠盯了一眼被店员扶开的喻黔。
“嘶,不擦了,回家再说。”
“先生,我们报警了,您还不能走。”又从旁窜出个像店老板的人来,拦着李三援不让走,眼神一直朝一旁狼藉的地面示意。李三援翻个白眼,拉着陆以川坐一旁等警察,反正他是被骚扰的那个,就算陆以川打了喻黔那又怎么了,那是合理正当的防卫。不过陆以川确实下手有点狠,李三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陆黔安打个电话,以备不时之需要捞人。
陆黔安那边这次倒是接了,只是接听的人不是本人,是陆黔安的左膀右臂陆屿。李三援乐得不用拉着脸跟陆黔安说话,直接跟陆屿说了这边的情况,以陆屿的手段处理这点事已经绰绰有余。他挂了电话后才发现,陆以川还在盯着自己的手看,眉头蹙得死紧,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伤似的。李三援又想到那一晚陆以川跪在床边时郑重的神色,他忽然想,这个从小都不太亲人的儿子,会不会,其实很重视他的妈妈呢?
“没事的,回去擦点药第二天就好。”李三援装着没有办点事儿,甩甩手。
“嗯。”就是不知道陆以川又究竟听进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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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的办事效率确实对得起陆黔安左膀右臂这个身份,李三援只简单做了个笔录就被放了,而喻黔看样子还得继续在局里接受“教育”。
一天的好心情可谓是付之一炬,也不对,心情一直就没有太好。李三援阴着个脸带陆以川往停车场走,越想越气不过,很有一股冲动,想反身回去给喻黔几拳再说。
比李三援心情还差的就是陆以川,他其实老远就看到妈妈和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露天花园里,只是看背影不知道妈妈约的是谁。本想着意外看到就不去打扰他们聊天,可下一秒,咖啡厅里风云突变,李三援站起身被对方拽住手挣扎不得。陆以川赶忙把手里抱着的材料全塞给身边的同学,抬脚就往咖啡厅跑,结果还是迟了几步,李三援已经被撞倒在地。陆以川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只觉得喉咙里烧着一把火,这把火灼烧他的眼睛耳朵鼻子,烧到他的大脑,蒸发他的理智,他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接朝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下了狠手,踢他的膝窝将之掼倒在地,再猛踹他的腹部、胸膛,可是这样踹又觉着还不算很痛,陆以川便提起一旁的铁艺椅子,对着地上那人的太阳穴凿过去,可惜,被避开了没有正中准心,再想砸第二下时,李三援的声音传来,陆以川不得不中止手上的行动——比起地上那摊烂肉,他更应该看看妈妈现在怎样了——那是陆以川唯一的想法。
“小叔,那边有药店,我去买点碘伏。”陆以川两步追平走在前面的李三援,指着街对面的药店道。
“不……”李三援刚准备拒绝,忽然想到等会儿还得开车,握着方向盘时手心估计很痛,可别把伤口弄得越来越大了,“诶,买点儿吧,再买包创可贴。”
“等我一下。”陆以川小跑着去药店买东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用棉签擦了碘伏,埋着头无比认真的给李三援上药,那样子让李三援想起某个广告里用放大镜怼着切钻石的珠宝师。他忍不住笑得抖了抖,陆以川还以为是把他弄疼了,紧张地停下动作抬头看他,那眼神又变得像小心翼翼的小狗。
“我以前没有发现,你很会照顾人啊。”李三援说。
“是吗。”陆以川不置可否,继续擦药,然后又撕开创可贴把稍大的伤口都遮掩住。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问我去不去你们那个艺术节?”
“是,家长都可以进校看,有作品展览和舞台表演。”陆以川把药品收好,“不过我没有表演项目,也没有作品展示。”
“哦没事啊,我去看看其他学生的,闲着没事凑个热闹。”李三援倒也没指望自己儿子一个闷葫芦能有什么才艺上台表演,他印象里陆以川是既没有学过乐器,也没有学过绘画,和多才多艺完全不沾边,这不,只能被赶来买点材料做做后勤嘛。
陆以川没有接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其实如果李三援有表示出失望的神情,他应该转头就会回学校报节目,班上同学的表演还缺个人打架子鼓,他虽然算不上高手,临时抱佛脚专攻一个曲子完全来得及,可是李三援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孩子是否参与,这让陆以川瞬间没了任何动力。
——
时间一日日过去,陆黔安仍旧出差在外,不过适应性极强的李三援老早就没再惦记,他摸索着下了许多神秘app,天天网聊,物色下一个约会对象。像喻黔那种和他的生活圈子有交集的人,李三援再无半点想法,他目前宁愿和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谈也不想再遇到陆黔安的仇人来没事找事。
另一边的叶少黔则是因为在准备公开课,与李三援最近见面次数很少,听说今天公开课就上完了,叶少黔早早发了信息约李三援晚上见面一起吃饭。
【我有其他约啊】
【我好不容易闲下来,真的不行吗】
【你实在想来也可以啊,3p】
那头的叶少黔很久没有回复。李三援撇撇嘴把手机扣到一边,暗笑叶少黔假矜持,那天在主卧4p的时候他不也挺爽吗,这时候又装着不能接受的样子了。
李三援没再管叶少黔,给网名叫“凯”的约会对象发了个ok,两人约定在市中心的商场碰面。然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噔噔噔”跑到陆以川房间告诉他自己今晚不回家,不用等他吃饭。
“耳朵,没问题吗?”陆以川问。
“没事,有很多人一起玩,吵吵嚷嚷的注意不到那声音的。那你在家学习吧,我出门了啊。”
“嗯,再见。”
李三援“砰”的合上门,心情愉悦地开车直奔目的地,按照信息到点儿找了一圈,怎么也没找着照片上的人。他怀疑自己被放鸽子,跟“凯”抱怨了一句,结果一个靠墙玩手机的小年轻咧着嘴跑过来,兴致高昂地问李三援是不是“三爹”。
李三援有点傻眼,如果没记错,手机里照片上的凯八块腹肌,少说一米八往上,风度翩翩面容硬朗,而且至少也该有二十五六岁,可是眼前的男生,比陆以川大有没有三岁都不好说,身高比李三援略矮,戴着眼镜,干瘦苍白,完全是条细狗!这是网骗吧?!
“你怎么和照片上不一样啊?”
“你和照片上一样啊!”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那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说这个年头,很少有人不p图就网聊的吧。李三援简直无语到家。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加上和凯聊天看得出对方至少还算有趣,李三援不打算转身就走。
“你成年没?”他问了个关键问题。
“当然成年了!”凯义正言辞,“走,我订的威利酒店,东西我也准备好了,出发吧。”
“你准备什么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凯神秘地抖了抖肩上的包,李三援目测了一下他的一身装备,都不便宜,应该是有钱闲得慌的主。
两个人于是逛也没逛就直奔主题,到了酒店房间,凯把自己的包一拉,一股脑将情趣用品倒在床上,什么项圈、皮鞭、捆缚绳、假阳具、拉珠、跳蛋……看起来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李三援怕痛,从来没有s的兴趣,在床上用过的最过分的也就是跳蛋,这玩意儿也不痛,纯属助兴,没想到这次一约约到个行家?
“我不玩这些的啊,你别想用在我身上。”
“你试试呗,很好玩的。”凯拿起自己的鞭子献宝一样举给李三援看。
“等一下等一下!我真的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些,你体谅一下吧!”李三援非常嫌弃。
“啊,那……那行吧。”凯无奈,把带来的东西又装回去,那可怜的包无所事事蹲在床尾,看来是白背那么久。好在凯心宽,心里想着聊天时看到的三爹的裸体,身下立刻又兴致勃勃,他火速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过身扒李三援的衣服,猴急的样子跟万年处男似的。李三援嫌弃的心在看到他平板儿一样的身体时达到了顶峰,不过看了看阴茎勃起的分量,又似乎勉强能够接受。
“套子戴上!”李三援推开猴急的凯,让他先冷静一下,凯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脸都涨红了,特别是李三援上衣已经脱掉,那饱胀的奶子弹出时,凯吐气都要烧起来。他又拉过包开始翻江倒海,摸了半天没摸到关键用具,再把包倒过来甩,甩着甩着甩出一张学生证。李三援拿起学生证一看,眼睛都瞪大三分,这小子怎么是陆以川他们学校的学生?
“你到底成年没啊!”李三援举着学生证怒吼。
“我成了,我成了!我过年时候就满十八了!”
李三援的无语已经要绕地球两圈半,他满头黑线开始穿衣服,穿好了就往门外走,完全不管身后还在心急火燎套裤子的凯。网恋风险确实大,这次算是栽了。
出门后李三援就给叶少黔打电话让他来市中心找自己,并且额外保证绝对没有什么所谓的3p。叶少黔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后不到半小时就赶过来,看来确实是忙完了。李三援见到叶少黔甚至都觉得有点感动,倒苦水一样把刚才的乌龙倒给他听,叶少黔沉默了一下,反问出一个问题:“所以你和我也只是玩玩吗?”
李三援懵了,不是玩玩是什么?难道叶少黔以为他们是在认真恋爱吗?
“好吧没事了,玩玩……就玩玩吧。”叶少黔看李三援僵住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我俩认知有点不一样。”李三援解释道,“我还以为你这么主动,是玩很花的人。”
“只是看到了很喜欢的类型才主动,不然谁会没事找学生家长上床?”
“啊,是嘛……没事,现在误会解开了,你不想继续我也没意见。”
“呵呵。李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其实挺无情的,你对不在乎的人真残酷。”
这话听着可真不是好话,李三援的脸色垮下来,想下车自己回家,解安全带时却来了个电话,一看竟然是廖栩的,这可稀奇了。李三援接起电话,就听到那头的廖栩声音一抽一抽的,像是才哭过,跟他“喂喂”了几声,他才颤颤巍巍吐出句话:“陆……陆黔安,在a国,被砍了。”
蝉鸣声,爆炸般的蝉鸣声在耳底轰响,与之一起的是眼前一阵一阵又白又黑的光。强烈的眩晕感让李三援拿不住手机,脱力的手松开,手机掉在腿上。叶少黔投来疑惑的眼神时,李三援魔怔般抓着他的手,让他往机场开。
“不不不,先开到我家,我得去拿护照。”
“发生什么了?”
“求你快开车,我,我哥,我哥出事了,我得去找他。”
哥?也就是陆以川的父亲。叶少黔不再多问,启动车子风驰电掣开向陆家的房子。
路上李三援一直尝试着给陆黔安打电话,全他娘的提示已关机。他又给陆黔安的助理打,一个个都语焉不详,说方便时会让陆黔安回电话。所以现在怎么就不方便了?!李三援气急败坏再给廖栩打过去,问他怎么知道陆黔安被砍了,廖栩支支吾吾半天后,说是自己喊过去跟踪的人汇报的。李三援又急又气又想笑,他的老公他都没跟踪,廖栩在参活个什么劲?
好在车还是顺利开到陆家房子门口,李三援解释都来不及解释就蹦下车,房门则正好打开,是听到刹车声的陆以川。陆以川和匆匆忙忙的李三援仅仅擦肩而过,抬头就看到车上又下来个人,是自己的数学老师叶少黔。妈妈,怎么坐着老师的车回家?他不是要出去玩通宵吗?
“叶老师?”
“陆以川,刚好遇见你小叔了,送他一程,他接了个电话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是你爸爸出事了。”叶少黔面不改色半真半假道。
“我爸?谢谢叶老师送我小叔,我先进去看看是什么事。”
“行,你去吧。”
陆以川没有让叶少黔进屋坐坐的念头,关上门就直奔二楼,李三援正拖着个行李箱翻翻找找。
“妈妈,怎么了?”
“你爸被砍了!我得去找他!”
这下陆以川也惊了,“砍”这个动词和陆黔安联系在了一起,效果真是惊悚。他忙回屋换衣服,随便捡了几件换洗的塞到李三援的行李箱里,然后拿出自己手机就要订机票。李三援闷头一顿好找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接起来那头竟然是陆黔安本人。
“你什么情况啊?我现在过来找你!”陆以川听着李三援的声音,觉得他似乎已经哭了,声音憋闷着,有浓重的鼻音。
“遇到打劫的了,钱都给了还给我来一刀,真是蛋疼。”陆黔安声音听上去还好,只是音量很低。
“那,那我……”
“你不用来,伤口已经缝好了。”
“可是……”
“你来了也没什么用,放心在家吧,出差完我就回去。”
“我没用?”
“我意思是,医生已经处理好了,你没必要来。”
“如果不是廖栩的话,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你打算一直不说吗?”
“没必要,没有什么大问题。三爹你不用过来。倒是廖栩,竟然叫人跟着我。”陆黔安冷哼一声,看样子对廖栩的做法很不满意。
李三援疲惫地揉揉额头,一时间一句话也不想说。他把翻出来的护照扔回柜子里,仰面躺到床上,通话也直接挂断。他脑子里很乱,连生气的力气都散掉了,他不明白自己和陆黔安之间为什么不知不觉有了这样一道天堑,信任、依赖、爱,全都坠入深渊。
“妈妈,机票订好了。”
“退掉吧,不用去了。”李三援再次用手掩住脸。
——
“挂了,肯定生气了。”陆黔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一旁的陆屿把手机收起来,满脸苦涩地看着陆黔安,说起来他应该得管陆黔安叫二叔,不过在公司都叫陆总,叫成习惯了。
“对不起,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那咱俩都得躺。”陆黔安摆摆手,“也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回去也好解释。真是操了,钱包都给了还转头给我来一下,真是报应来了挡不住。”
“二叔……”陆屿低低喊了一声,然后埋下头,抱着脑袋忍不住哭出声。他最近的压力确实太大,担惊受怕许久,还遇上这种事,那根弦绷太紧现在也是受不了了。陆黔安本想着安慰几句,又觉得这才哪到哪,他一个躺着的都没哭,别人哭什么呢,那伸出的手于是又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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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的艺术展,老实说,李三援兴致不大,他只是单纯闲得慌来凑热闹。跟叶少黔说了自己今天要来,对方已经一早冲回许久未睡的教师公寓换床单,眼下艺术节晚会尚未开始,李三援便在陆以川的带领下,挤在家长堆里看画。
“小叔,那边有班级集体画。”陆以川指指林荫道尽头的体育馆广场。
“集体画?就是说你也画咯?”李三援来了点兴趣,他还没看过陆以川画画呢,这小孩从小又臭屁又拽,以前带他去自己的美术班时,问他要不要跟教室里的哥哥姐姐一起画画,李三援纸都抽出来了,哪知道陆以川嘴巴一撇,从小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就开始闷头苦写。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打趣说陆以川这么小就分得清主次晓得写作业最重要,只有李三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腹诽陆以川真是好没意思一小孩儿。
诶呀真是岁月不饶人,老天放过谁,再臭屁的独狼进了高中小社会不也得参加集体活动?
李三援快步走到广场那,跟着陆以川的指示找到他们班的巨幅横画,看笔触,大部分应该出自同样的几个人的手笔,一猜就是班上的艺术主力军,至于其他小炮灰,敷衍点的就在背景里随便画朵奇丑无比的花,认真点的就画两朵。
“哪朵花是你画的?”李三援扭头问陆以川。
“我没画花,天是我画的。”
“啊?”
李三援又扭过头看,都要惊呆了,这张画整体就是天空海洋和花朵的波浪构成,单是天空就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一,这能是陆以川画的?李三援看着眼前火红色主调的天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夕阳还是朝阳,但是怎么说呢,画得是很不错的,哪怕颜色如此艳丽也毫不突兀,反而叫人看出点昼夜之交的味道。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陆以川还会画画?
“还可以嘛,你自己悄悄学画画都不告诉我?”李三援拍拍陆以川的肩膀,有点惊喜,又有点酸,他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不了解这个儿子。
“旅行时拍的照片,照着画的,没有悄悄学。”
“那就是天赋异禀。”李三援一锤定音,也不再纠结,转头去看其他班的画。
就这样逛到下午三点,说是艺术晚会实则是艺术下午会的表演就要开始,学校里原本零散闲逛的家长和学生都统一向着教学楼背后的科艺大楼走。必须回到班级指定区域的陆以川不得不和李三援挥手短暂告别,而李三援随便在后排的家长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会场里哪怕开着灯也不算亮,更不用说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李三援坐定没多久就认不出陆以川的背影了,也不知道他们班坐在哪。无所事事的李三援撑着脑袋给叶少黔发消息,问他还要不要做。
【我得帮班主任数学生,节目开始后再出去,你在哪】
【后排坐着呢,坐过道边,一直让人】
【你先出去等我?我来找你?】
【行,大门口见】
李三援最后一次尝试在前面的人脑袋里找到陆以川,未果,他放弃挣扎,直接起身逆着人群出门。相比密闭的会场,门口的空气可真是清新太多,李三援坐到亚里士多德铜像的旁边,默默等待叶少黔从会场出来。他一边等,一边回想着陆以川十几年的成长历程,分明自己从未缺席,可是李三援对陆以川却真正的毫无了解,在李三援的印象里,儿子无趣无聊,沉默寡言,冷心冷感,稍小时候逗一逗还有点表情,越长大就越不亲人,小学时就爱自己玩,要么在外面瞎逛,要么在屋子里看书,初中便开始住宿,有时候周末也不回家,背上包又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陆以川在家时,李三援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说什么,母子俩要么尬坐各忙各的,要么就是陆黔安也在家,这时候可以组织点形式主义家庭亲子活动,三个人开车出门吃吃喝喝。
以前李三援觉得这种家庭模式挺不错的,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谁也不妨碍谁,但是在某一天他意识到陆黔安的骤然的疏远后,情况变得不复以往,尤其是那该死的耳鸣和失眠,严重的焦虑情绪和轻度的抑郁让李三援前所未有地想要依赖别人。当他如同海里孤舟上的落难者一样举目四望时,才猛然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的坚强洒脱,他毫无退路,唯有茫然,他慌张划动自己的船桨,终于在广袤的海面看见了另一船孤舟,里面坐着儿子陆以川。
那一刻李三援是庆幸的,他意识到这个人,他和自己血脉相连,他与自己甚至该比陆黔安还亲密无间,他可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亲儿子。于是李三援跳到了陆以川的小船上,惊喜地发现陆以川听话、乖顺、体贴,原来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很爱他的妈妈。
“三援?”叶少黔喊了几声坐着的人都没反应,他直接上手摇了摇,才把李三援从沉思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