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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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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祝缨又设宴欢迎他,韦伯中休息了一个下午,晚上精神好了一些。席间,又询问了一些南府的事情,宿麦、獠人之类。祝缨也都答了。次日,韦伯中等人起得稍晚,小吴从府衙赶过去他们才醒。

韦伯中问小吴:“城中有何处值得一游?”

小吴笑道:“有个好去处,大人请随下官来。”带着韦伯中,一路到了府学门口。

韦伯中问道:“这是做什么?”

祝缨从府学里面走了出来,道:“登科才子,不会吝惜讲学吧?”荆纲跑了,韦伯中可得赶紧弄过来讲一讲课!

…………

韦伯中是凭本事考中而非走的门路的样子货,他讲起课来官话标准,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府学生们也听得十分满足,祝缨给他们弄来了不少的书籍课本,那都是定了型的,所有新鲜的学问到能够刊刻永远要慢两拍。

韦伯中长途跋涉,讲了一个时辰就有些疲倦,祝缨就让他暂时歇息,下午继续。

韦伯中是来看情况的,硬是被她扣在了府学里直到狼兄从郎锟铻那里带来了回信:“寨子里已经准备好了。”

祝缨就请来梅校尉,设了护卫,摆开了排场请韦伯中一同去上山。

韦伯中欣然同意!

他们二人与梅校慰并辔而行,韦伯中让祝缨在中间,他与梅校尉一左一右,一路看着田间的水稻已抽了穗,才想起来——我不是来探访的吗?!怎么净在府学里讲课啦?

他狐疑地看向祝缨,祝缨却忽然问道:“不知韦兄师承何人?”

韦伯中道:“怎、怎么?”

“听君一席话,好像见着了一个熟人一般。”

韦伯中语塞,祝缨道:“韦兄与刘先生有什么渊源吗?”从神态到口气都有点像刘松年,学问的观点也有点像,不过嘴没有那么毒,看起来人的城府也没那么深。

韦伯中道:“唉,先父与刘世伯都是当年岳公门下弟子。”

韦伯中他爹是刘松年的学弟,俩人都是岳桓他爷爷的学生。祝缨并不清楚这些文人之间的枝节脉络,因此一开始只因韦伯中的名字上过邸报,知道他去年登科了。今天安排他到府学讲课也不是为了试探,纯是觉得他一个登科的人,学问应该比小地方的强,让学生感受一下。

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儿,刘松年的风格还是比较明显的,所以试探着说了一句。对一个读书人而言,只要不是有什么世仇夙怨,说他有点像“天下文宗”是不至于让他记恨的。

两人聊着聊着,渐渐投机。祝缨便知道韦伯中三十岁才开始当七品官不是因为他不行,而是因为他死了爹,活活给耽误了。守完孝,刘松年给薅过去又亲自教了两年,至今身上还残存着点儿刘松年的味儿。

出来就干七品,还是在朝里,还比较清贵,很不错了。

一行人在途中一处较大的镇子里宿上一夜,第二天再到“边境”宿一夜,第三天就能进山到塔郎寨了,走快点儿天黑就能到。如果走得慢了,还得在山中小寨再宿一夜。

从府衙到塔郎寨这一路并不算好走。

韦伯中在镇子上看到了识字碑,此时太阳还没沉下去,他瞄了一眼就过去仔细观摩,道:“这倒是像世伯的笔迹,唔,又不太像,徒有其型。”

祝缨道:“有原稿。碑能刻成什么样全看工匠的手艺,这样就不错啦。”

韦伯中连连点头。

到了“边境”的宿营地,郎塔寨的人已等在那里了。郎锟铻先看一大队人马到,命手下戒备,仔细数了一下人,百来号,不是大队人马,才警惕地上前与祝缨见面:“大人。”

仇文上前对他说:“那个穿青的是朝廷的使者。”

郎锟铻点点头,又对韦伯中行了个礼,他行的是他们族中的礼,不抱拳而是按肩。韦伯中也在马上作答,他两个语言不通,郎锟铻勉强恶补几句土话,韦伯中现在只会说官话和他自己老家方言。

仇文的官话口音也重,再经过小吴的转译,他们才算互相搭了话。

韦伯中只恨自己不能在这里多住几天,至少将方言学习熟练,不像现在,两重传译,问个好都费劲,更不要提再打听什么讯息了。

他们又在山中走了两天,夜宿深山,白天湿热,夜里起了山风又将韦伯中冻醒。他打着喷嚏喊人加被子,幸而小寨中供他这个贵客的物资是充足的,给他又搬了条被子过来。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再要入睡,又被一阵狼嚎给惊醒。

第二天,韦伯中的精神便不如前一天,一路他也不太想说话了。他一向自恃年轻力壮,路上一个随从病死了他都好好地到了南府,不想在这山里吃着了大苦头。

天黑才到塔郎寨,远远看到寨子里的灯火,韦伯中心中也生出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悦来。哪知寨子只是看着近,七弯八拐又拐了小半个时辰才得进寨。

进寨已是天黑,梅校尉又带了许多兵士也要安顿,足忙到半夜他们才得安歇。韦伯中此时已是什么都不想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他南下的时候也是一腔的豪情,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天刚亮,寨子里的鸡叫声此起彼伏,韦伯中打起精神取了丸药服了下去。这是他读书时配的提醒补药,因味道闻着不错,就带着当熏香。以为登科之后不用再吃这东西了,在这偏僻的山里又劳动了它!

郎锟铻很重视这次的敕封,他的母亲、妻子也因为他得到身份,三人都有衣服。韦伯中用全寨子绝大部分人听不懂的话读了一遍旨意,祝缨又上前用利基话复述了一回——塔郎家现在的地盘以后就是塔郎县了,郎锟铻做县令,他的妻子母亲也依着他的品级有了命妇的品级。塔郎县的官员,由郎锟铻选拔,报给朝廷,朝廷批准,这些人也就有了朝廷的身份。

郎锟铻的县令是世袭。

她自己又说了一点补充的条款:以后塔郎县与山下的贸易会比现在方便,等她与郎锟铻商议之后会也设一个比较固定的榷场。

听到“世袭”,郎锟铻一家的心彻底地放到了肚子里。他们热情地招待祝缨一行人,又将韦伯中也拉过去喝酒。韦伯中喝了几碗就开始醉了,连连摆手。

塔郎寨中人因为郎锟铻高兴,也就跟着高兴,如果洞主、头人只是换个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变,他们也就依旧过他们的生活。不让去狩猎人头了,自家老人的脑袋也就安全了,也行。也有对旧规则改变颇有微词之人,却又不敢明说。

韦伯中第二天差点没能起床,祝缨去看望他,见他两颊泛红有些发烧,祝缨道:“歇几天再动身吧。”

韦伯中道:“不好,水土不服,我须得快些下山。吃几剂药我就北上!”他心里清得很,南府这破地方是不太适宜居住的,这里的土著又矮又瘦的,少见有长白俊美之人,可见不是个养人的地方。

他有点羡慕嫉妒地看着祝缨说:“府君真是令人羡慕啊!”

祝缨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韦伯中不肯承认自己体弱,只说要早点回去复命,陛下是比较看重这些事的。祝缨看他病着,也怕把他给病死了,遂与郎锟铻道别,与韦伯中一道下山去。

韦伯中以府城休养了足有七天,吃了几剂药,才觉得病轻了些就要走。他乃是士大夫家养出来的才子,琴棋书画医学杂卜都会,花姐给他开了药,他还要增删些药材、剂量,煎了自己服用,比花姐的方子见效更快些。

祝缨向他讨了这个方子,又给他备了些礼物才放他走,向他建议:“不要再走陆路了,走水驿,船上躺着还便宜些。水里颠也是颠,车里颠也是颠,船上还能睡着,车上颠得狠了都睡不着。”

韦伯中道:“好啰嗦。”这回就不拒绝祝缨的礼物了。祝缨也不托他给刘松年捎信,只给刘松年捎了份礼物。又派了小吴一路给他送到船上,看他上了船小吴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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