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个就够了(1 / 2)
我曾经想要养一隻小狗,大概七岁的时候,刚刚一年级。
我们家住的偏,周围很多荒地和废墟,可能是之前工地上养的狗,工人离开了,狗却无人带走,它们一代代在那里繁衍,艰难求生,有的对人类仍然友好,有的已逐渐恢復野性。我妈总让我离那里远点,怕我被狗咬。
我就读的小学离家还算近,我一年级时,盛珉鸥读五年级,我们有过短暂的同校,会放学后一起回家。
十岁不到的男孩子,最是顽皮不过。按照正常路线,我们应该绕开废墟,走大路回家,但那样会绕个大圈,大概多走五分钟路。所以当我发现废墟的蓝色铁皮围栏被掀起一个角时,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径直穿越那里。
盛珉鸥自然不同意,从小他就很少同意我的建议。
“不准进去。”
我们站在围栏缺口的地方,产生了分歧。
“可我想进去……”我瞥了眼围栏里面,又看了眼沉下脸的盛珉鸥,“你从大路回家,我往里面走,我们看看谁先到家好不好?”
盛珉鸥蹙起眉,眼里已经升起不耐:“我说了,不准进去。”
小时候我还没那么怂,对他的话也不总是言听计从。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进去,可人总要有点冒险精神。所以,就像一艘扬帆远去,驶入汪洋的小舟,我头也不回钻进那个缺口,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警告。
“就这么说定了,哥,我一定比你快!”
废墟的路不太好走,地上还没来得及铺水泥,都还是起伏不平的泥土。但这正合了我,一个“冒险家”的胃口。我在泥地上飞快地奔跑着,张开双臂,迎着微风,欢乐地好似第一次踩过青草地的小鹿。
然后,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稚嫩的、幼弱的叫声。
我一下停住身形,往声源处看去。
我花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到家,而当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盛珉鸥已经等在那里,脸色不怎么好,看到我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哥哥,你等等我嘛。”我快步跟上,书包沉甸甸地压在肩头,突然从里面传出一声小小的狗叫。
走在前面的盛珉鸥骤然停下脚步,我抓住背包带,紧张起来。
他回过身,目光落在我身后:“什么声音?”
“没听到啊……”
仿佛和我作对,话音未落,背包里又传出一声更响亮的叫声,同时伴随着不舒服地呜咽。
在盛珉鸥看破一切的盯视下,我撅起嘴,无奈放下背包,从里面抱出那隻废墟上捡到的小家伙。
小家伙通体黄色,隻脸和尾巴尖稍稍有点黑,是隻正宗小土狗。
“哥哥,可爱吧?我们带回家养好不好?”我将小狗举起来,凑向盛珉鸥,一脸讨好。
盛珉鸥嫌恶地往台阶上又走了一步,远离我和我手里的小狗。
“妈妈不会同意。”
我将小狗抱进怀里,不是很有底气道:“不要紧,妈妈最疼我了,她会同意的。”
盛珉鸥看了眼我,又看了眼小土狗,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往上走。
事实证明,我妈再疼我,也不能容忍家里突然多了隻脏兮兮,身份不明,还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的小土狗。
她回到家发现小狗时,简直是尖叫着要我把它丢出去,我和她发生了激烈争吵,抱着小狗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哭得伤心欲绝。
再晚一些时候,我爸回来了,在了解了大致情况与矛盾所在后,他来敲门,让我先出去吃饭。
我爸一向讲道理,我听他语气觉得有戏,忙擦去眼泪开了门。
整餐饭气氛压抑,大家似乎都没什么心情闲聊。到快吃完了,我爸扒着饭对我妈道:“既然小枫喜欢,不然就留下来养吧?”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了我妈痛脚,她黑着脸,重重放下筷子,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养养养,你什么都要养!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当好人谁不会,但你有这能力有这财力当吗?你以为我们家是什么,百万富翁啊?我们只是工薪阶层,养两个孩子都吃力,你还想养隻狗?”她好像在说狗的事,又好像不是,“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掉毛的东西,看到猫狗就头疼。养隻鸟我或许还能接受,一隻狗,我坚决不允许!”
我爸也垮下脸:“你不养就不养,有话好好说,干嘛这种态度伤孩子的心。”
“我伤孩子的心?我现在成坏人了是吧?我没有心是吗!!”
父母愈演愈烈的争吵使我感到非常害怕,他们面红耳赤嘶吼的样子,就好像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你们别吵了!”我心里很不好受,皱起脸在餐桌上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度让场面更加混乱。
我爸喘着气,稍稍被我的哭声唤回了理智,努力用平和的声音让盛珉鸥带我回屋里做作业。
盛珉鸥嘴里说着“好”,拽起我的手就往屋里走。
他一关门,餐厅里便又爆发出争吵声,大多是我妈的声音,压抑的,烦躁的,怒火蓬勃的。
我抱起蜷在角落睡觉的小狗坐到床上,默默掉着眼泪,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我可能留不住它。
“把狗放下,作业拿出来。”
我房间大一些,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余地摆下一张书桌。做作业时,盛珉鸥会在我的房间一起做,这样我有哪里不懂的也可以及时问他。我整个小学的功课基本都是盛珉鸥辅导的,父母可以说极其省心。
“呜呜不要……”十岁前我脾气特别倔,有点恃宠而骄的趋势。后来我爸过世,家里遭逢巨变,这才成功把这股趋势压了回去。再后来虽然还倔,但也只在有关盛珉鸥的事上倔。
盛珉鸥耐心有限,不顾我的拒绝,伸手就来抓我怀里的小狗。
小狗受到惊吓,又或者感知到盛珉鸥对它的不喜,混乱中一口咬上盛珉鸥手掌。
盛珉鸥飞快缩手,与小指衔接的那侧手掌被小狗的牙齿划出两道血痕,不算严重,但仍然让我心惊胆战。
“哥哥,你怎么样?”我丢下小狗,着急地上前查看盛珉鸥的伤口。
盛珉鸥握住手腕,垂眼注视着自己不断渗血的伤口,脸上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