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2 / 2)
“可是我不想再天天沉浸在这种比较里,也不想怨恨任何人,所以我要换个环境。”
明明每个字都是在说释怀,却偏偏那么委屈。
许万东不敢回头,眼眶里已经蓄不住眼泪,他一直都知道她受到了伤害。许岛蜻实现了他对女儿的全部期望,漂亮、聪明、善良,但这一刻,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没有那么善良,她自私一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蜻蜓,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你,就发誓自己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要满足你全部的要求。你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会走路,长第一颗牙,第一天上幼儿园,我全都没有错过。第一次当父亲的所有体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最开始的什么都不懂手忙脚乱带孩子,到后来你变得最黏我,出门喜欢让我抱着,半夜醒来只有我哄才不哭,你妈不让做的事,你会和我撒娇。我到现在还记得,拉着你的小手接你放学,一路上你蹦蹦跳跳地要给我讲故事,人生所有的成功都比不了那种满足。”
可是事与愿违,他没有做一个好爸爸,没有让她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她从小就会因为爸爸妈妈而伤心。
许万东晚上坐在书房里,拿着诊断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文字里的自残行为让他心如刀割。躯体化22,强迫症状21,抑郁26,焦虑21,这都是医生指出给他看的数据。
“所以你不用去和许棠比较,即使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她也不能和你比。你不明白一个人第一次当父母的那种欣喜和憧憬,更何况我们已经有十七年的时间。”许万东的语气低沉,“这两年来,工作很忙,生活得稀里糊涂,我偶尔也想着,要是有个机会回到过去就好了。”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虽然有那么一点不甘心,但她得到了远离痛苦的机会,这是对自己的负责。
谁都没有再说话,车里变得很安静。
“你不用去住校,唐阿姨出租的房子马上到期了,我会让她暂时带着许棠搬到那边去住。”
“那你呢?”
“我在这边陪着你。”
“算了吧,爸爸。”许岛蜻想想就觉得很累,这根本不现实,只会让生活更加一团糟。把一岁多的女儿和老婆丢在一边,到时候痛苦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还是我搬到学校去吧,你放心,我每周都会回来的。”
“那等到下学期开学再搬。”
“我明天就去和吴老师说,尽早搬吧。”
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天不想再等了。
舍友
学校的宿舍床位紧张,没有许岛蜻想象的那么容易申请。好在她的户籍登记在县里,再加上班主任从中斡旋,到了五月末她终于搬进去。
因为每周都要回家,她只带了几套换洗衣物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收拾东西的时候,许万东问她要不要把□□熊带上,她摇了摇头,说宿舍的床太小,不方便放。
许万东在门口默默站了很久,她以前总是带着熊,在西安和户县之间来回搬运,一点儿不嫌麻烦的。
第一次过集体生活,而且现在只能和其他班的女生一起住了,所以许岛蜻不免有些紧张,她向凌淮请教住校的经验。
凌淮自己倒没觉得住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他的个性在寝室混得如鱼得水,但他觉得许岛蜻可能会不太适应。前思后想一阵,甚至还问了班上的女同学,给她整理了一篇八百字作文。
第一点,是他觉得许岛蜻必须要知道的、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你和舍友关系不怎么样,是很正常的。只要不闹大矛盾,小问题不用太放在心上。”
“为什么?”她都还没搬进去,他怎么就预设自己和舍友关系不怎么样。
“你想啊,大家以前都不认识,生活习惯也不相同,住在那么小一个屋子里,有摩擦是很正常的,有小群体就更正常了。电视里演的那些室友不是关系特别好,就是背地使绊子,都太极端了。你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把宿舍就当成一个睡觉的地方,舍友都当做过客,合得来可以走近点,合不来就少相处。”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说得很对。
宿舍原先有三个女生住,因为是一个班的,所以她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同进同出,常常会无意识地忽略了许岛蜻,显得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好在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一直遵循着凌淮说的那些宿舍规则。
公共卫生要轮流打扫,尤其是卫生间。
早上的闹钟不要调很多个,并且要设置成震动模式。
抽纸不要放桌上,钱随便放不一定会丢,但纸巾会离奇消失。
晚上室友都休息了,就尽量不要再打电话外放音乐,最好是准备个眼罩和耳塞。
所以虽然和其他人的关系不亲密,但互相之间一直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客气,直到快要搬进去一个多月后,爆发了第一次矛盾。
这天晚上,许岛蜻还没回去,寝室的几个女生因为一种莫名的酸臭味到处寻找源头,闻了一大圈,最后锁定在她的桌前。
几人面面相觑,毕竟许岛蜻平时还是挺讲卫生的一个人。她的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放了一个杯子,书全部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
关涵凑近了点儿,吸了吸鼻子问其余两人:“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好像是一股臭肉的味道。”
关涵想到了什么,突然走上前去,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是许岛蜻的草稿纸和几支笔,她啪地一下关了,又打开另一个。
“诶,关涵你”
其他人阻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抽屉被拉开的瞬间,那股臭味突然就找到了源头。
许岛蜻晚上常常会在实验楼多待半个小时再回宿舍,一般这个时候,其他人已经洗漱完,不必排队等位置。
她回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各自坐在桌前安静地学习,没有人和她打招呼,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她也没放在心上,迅速拿了睡衣去洗澡,在十一点熄灯时刚好洗完出来。
明明前一刻舍友们还在讲话,却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全部噤声。许岛蜻拿着盆在门口愣了片刻,安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在她来之前,宿舍就有一条不正文的规定:过了晚上十二点半,只要有人上床睡觉,其他人如果还想学习,就要把灯拿到自己被窝里,或者去走廊的窗户那儿。
许岛蜻一直都是凌晨一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有时候大家都睡得晚还好说,如果有人在此之前上床休息,她就把椅子端到走廊去。因为书可以在被窝里开着灯看,但做题不方便。有一次关涵看到她蹲在外面趴在椅子上做题,就和其他人商量把熄灯时间延迟到了凌晨一点,反正其他人有时候也会学到很晚。
但今晚上才十二点半,就只剩许岛蜻一个人在下边坐着,她正全神贯注地做着题,突然床上一个翻身,她并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