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1 / 2)
朱聿恒悚然而惊,立即走出船舱。
大海辽阔,残月黯淡,他抓过千里镜远望炮声来源,却只看到黑色的海浪与微亮的波光。
不多时,有个水兵攀爬上船,奔到朱聿恒身边,单膝跪下凑到他跟前,低低对他禀报了战况。
朱聿恒脸色大变,问:“海客散逃,唯有一个女子只身去阻拦邯王座船?”
“是。那人穿着艳红水靠,身材看来,是女子无疑。”水兵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忙详细讲了一遍。
朱聿恒握紧了椅子扶手,立即扬声叫道:“杭之!”
韦杭之立即上前,听朱聿恒疾声道:“立即调集快船,随本王……”
话音未落,只听得数声火炮巨响,在这辽阔海上远远扩散,令人耳边震荡,就连波浪也被震动,船上的人都是一个趔趄。
朱聿恒神情一变,立即起身举起千里镜看去。
只见黑暗的海面之上,有突兀火光腾起。是被炮火引燃的船帆在熊熊燃烧。随即,火苗蹿上几艘船的甲板,引燃船舱,船上所有人眼见无法救火,顿时个个跳海求生,一时间海面一片动荡。
他又朝着炮火来处一看,那脚蹬船头,正在指挥众人大呼酣战的,正是邯王。
韦杭之从自己的千里镜中一觑,立即大惊失色:“邯王爷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朱聿恒没回答,但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太子设局,导致谣言自青莲宗内部而起,民间更是纷纷传说邯王与海客及青莲宗有交易,甚至连天子脚下都有所惊动,引来朝中众多非议。邯王气昏了头,竟暗夜涉险来此,企图一举击溃青莲宗和海客,为自己洗清不白之冤,更要借此讨得圣上欢心,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此中种种,他自然不会对别人谈及,因此只道:“上快船,走!”
天色终近破晓,海天相接处一抹灰白横亘,云朵簇拥于旭日将升之处,等待着捧出世间最亮的光芒。
海客的小舟四散在茫茫暗海上,火炮根本无从寻觅目标。
眼见炮口转变方向挪来挪去,最后却都在水上落空,根本无法追击散逸的小船,邯王气得对传令官大吼:“打!给本王狠狠打!今天不把他们全部击沉,本王唯你们是问!”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装填甲板上架设的大炮,一时炮火连天,座船隐隐震动,可惜依旧收效甚微。
“王爷稍安勿躁。”身后有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邯王转身看去,黯淡天光中缤纷的光彩闪现,一只盘旋于空中的孔雀振翅而来,正是当初被大风雨卷走的“吉祥天”。
身后轻咳的人抬手轻挥,吉祥天顺着他的手势落于肩上。
熹微晨光映着七彩雀羽,将他苍白俊逸的面容映照得光华绚烂,旭日未出的海上,似升起了一道动人虹霓。
他身姿清瘦,步伐飘忽,走到栏杆边扫了海上状况一眼,平淡道:“无妨,小喽啰不追也罢。司南和竺星河肯定在一条船上,其他人都是短兵器,唯有她的流光足以远距离攻击,那便先让吉祥天替我们探一探路吧。”
说罢,他右臂一挥,吉祥天自他肩上振翅而起,拖着长长的尾羽,带着奇异的啸叫声,横掠向了茫茫大海之上。
炮弹搅起无边风浪,吉祥天借着风火俯冲过所有船只,在空中划了个弧形,遥遥返回。
见无功而返,他也不在意,手腕一抖,拨开了吉祥天的喙。
“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她是不肯现身了……”
在他捂嘴轻咳声中,吉祥天再度乘风而起,向着各处船上飞掠而过。
海客之中,冯胜脾气最为火爆,见这绿影一而再地飞来,他哪耐这窝囊气,从船上站起身就挥刀向它劈去,口中大骂:“扁毛畜生,在你老子面前扑棱来扑棱去……”
话音未落,那鸟喙中一蓬毒针射出,直刺他的面门。
冯胜大叫一声,只觉得满脸刺痛中夹着灼烧感,知道必定有毒,立即捂着脸大叫出声:“小心毒针!”
但他们的小船在海上无遮无蔽,唯有竺星河身手超卓,挥舞竹篙护住自己船上众人,而其他船上的人措手不及之下,被吉祥天飞速掠过的船只,一条条相继响起惨叫声。
“傅准!”见此情形,后方正急速追赶上来的阿南扬头看向对方的旗舰,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竹篙一点,迅速向他而去。
吉祥天凌空而来,四下肆虐。眼看无法抵御这诡异孔雀,船上人无法阻拦,只能纷纷弃船,慌忙钻入水中躲避。
就在吉祥天肆意飞扑之际,半空中忽有一道弧光闪过,直切它的羽翼。
此时风疾浪高,吉祥天在空中右翼被斩,身子一偏,顿时直扑水面,贴着水波滑了出去。
“流光。”傅准满意地盯紧那光芒闪出之处,一声唿哨,在吉祥天往回急飞之际,锁定了阿南所在之处。
阿南船篙在海面一点,向着他们的座船如箭划去,对着他喝道:“姓傅的,少拿吉祥天搞偷袭,有本事冲着我来!”
“她疯了……不要命了?”眼看她只身孤舟,直冲旗舰而去,站在竺星河身后的司霖声音略颤。
竺星河望着伫立于船头的阿南,她一身艳红水靠,在拂晓黑海之上镀着一层幽光。随着她排众而出,对面所有的船几乎都找到了目标,纷纷向着她的小船调转了炮口。
阿南却毫不畏惧,在如林的炮口前操纵小舟,猛然冲入敌阵之中。
竺星河紧盯着阿南那决绝的身影,因为心口那莫名的冲动,手中竹篙一点,向着她追了上去。
旁边常叔离他们的船最近,见他追随阿南身涉险地,急忙伸桨一把勾住他的船沿,对他大喊:“公子,咱们快走!兄弟们再逗留下去,怕是要走不成了!”
竺星河没有回答,用力握着手中竹篙,紧盯着前方阿南的背影。
炮火落于海上,水浪飞溅,她就如一只幽蓝的蜻蜓,穿过密集雨幕,直赴前方。
司霖在他身后急道:“公子,时机难得,兄弟们全部撤出的机会就在此时了!”
竺星河紧抿双唇,那被他太过用力紧握住的竹篙,微微颤抖。
趴在船沿上的司鹫一把握住了他的竹篙底端,流泪看着阿南的背影,嘶声哽咽:“走吧,公子……阿南为您、为我们舍生忘死,咱们若不抓紧时机,怎么对得起她豁命殿后?”
“是啊!公子您就放心吧,在海上时,阿南也多次替兄弟们断后过,哪次不是安然无恙回来了?”
竺星河手中的竹篙发出轻微的“喀嚓”一声,被他捏得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