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2)
她用被子胡乱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跳下床,穿好鞋子,她紧了紧自己的臂环,说道:“我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司鹫见她马上就要走,急忙拦住她问, “你就这么把公子拱手让给她?怕什么,大家都站在你这边!”
“我当然不让,我是要回去解决掉这件事。”阿南脸上的神情变冷,声音也沉了下去,“无论是她,还是青莲宗,都别妄想沾染公子,将他拖下水!”
司鹫尚不明白她的意思,阿南已将他的手一把推开,快步往外走去。
在经过正堂的时候,阿南见里面有灯光,朝内看了一眼。
竺星河正坐在灯下,方碧眠弯腰小心翼翼捧住他的手臂。
他被牵丝剐后的伤口比朱聿恒要严重许多,再加上逃离时伤口在水中泡了太久,如今手腕上肉痂虽退,尚留着浅色疤痕。
方碧眠正用毛巾沾了温热的药水,轻轻柔柔地帮他洗去旧药粉,又换了干净帕子,帮他将药水小心拭干,才无比轻缓地帮他上药。
她那嫩生生的手跟新剥的春笋一样细长白嫩,动作就如毛羽轻拂,柔软得令人心动。
阿南冷冷的目光从方碧眠的手上移开,转到公子脸上。
而竺星河正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与他撞个正着。
他微一皱眉,将手臂从方碧眠的掌中抽回,站起身想说什么,但阿南已朝他笑了笑,转身一扬手便下了台阶。
她大步出了门,挑了艘自己喜欢的小舟,解开缆绳一脚将它蹬到海中去,然后纵身跃上船头。
酒已经醒了,她身形在船头只微微一晃,便立即站住了。
耳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她回头看见公子已走到了门边,站在台阶上看她。
但,看着阿南决绝的姿态,他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悬在檐下的灯照亮了他的面容,他深深盯着她。之前发生的事毕竟还让他有些不自然,他并未开口,也未上前。
而阿南朝他一笑,丢开缆绳扬头道:“公子,告辞了。”
她的笑容蒙着淡薄月色,已没有了以往望着他的热切。
竺星河觉心口微紧,双脚不自觉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她船已离岸,再难回转,他最终只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或许,等我处理好了一切……”她一扯面前风帆,夜风催趁,小船如箭般破开面前暗浊的海浪。
她回头转舵控帆,控制着小船朝西南方而行,任由自己的话被疾风吞噬。
竺星河再也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语。
逝水流年(2)
阿南在海上出生,在海上长大,大海于她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但这一夜,她第一次感觉到大海原来如此寒冷。
在永远温暖的南海之上,她喜欢随时跃入水中,凭着冷暖水流和风向的交融,不需任何星斗与罗盘,便能清楚明晰地前往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可这是渤海。入秋后的夜风呼啸着从她单薄的衣衫中扎入,带来虽不刺骨却令她酸楚的凉意。
认准前路,绑好风帆,阿南脱力地躺在小舟之中,望着漫天灿烂星辰,把认识公子以来的那些日子,一点一滴地回忆了一遍。
从五岁开始,她不知疲倦地拼命努力,尽自己所有力量终于站在了公子身旁,也让全天下人都知晓了她对公子的仰慕。
她时时刻刻贴着他、念着他,可究竟公子是怎么想的、他的心意如何,她其实从未得到过确定的答复——
就像这次一样,终究她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渤海并不大,海风鼓足她的船帆,月亮西斜之时,彼岸已在眼前。
她狠狠甩开所有纠结的情绪,对自己说,那又怎么样。
她能踏平四海,又何惧脚下的荆棘。
只是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来修整心中的痛苦酸涩,当然更需要的是,将那些荆棘全部铲除。
她不信公子会把心心念念的苍生抛诸脑后,更不信他会为了复仇而葬送百万民众。那个背后搞鬼的人,连同青莲宗,都是她此行的目标。
她从船上站起身,扬头看向前方。
明月皎洁,那一波波扑上蓬莱阁城墙的波浪在月光下明亮耀眼。沿海而筑的城墙之上,所有灯笼全部点亮,海浪上幽蓝的荧光与火光交织,炫目瑰丽。
在这些明彻光芒的照映下,阿南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城楼之上的那条身影。
辉煌灯光映在海中,海上海下燃着两片艳烈火光,拥着她的归舟,也照亮伫立在蓬莱阁前俯瞰她的朱聿恒。
她的船慢慢驶近,而他沿着城墙快步向下,在她靠岸时,灿烂的灯火已经照亮她脚下的道路,明亮地延伸向他所走下的台阶。
在黑暗阴冷的海上漂泊了这么久,而他已带着温暖光明迎接她的到来,让阿南的心口涌起难言的微悸。
她的眼眶微微一热,但随即便绽开了笑容,毫不迟疑地从船上跃下,快步走向他:“阿言,你怎么在这里?”
天都快破晓了,难道他在这里等了一夜?
朱聿恒站在她面前,却别开头看着面前的大海,声音平淡道:“正巧要来处理一些事情。”
依旧是端严的姿态与整肃的面容,可周围的灯光在他的脸颊上洒下浓浓淡淡的晕红色,令他那伪装的淡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