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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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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杏花微雨,窗外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粉与白。

洛水坐在双螭首铜镜前,就着一片飘进来的杏花点在额心,捻着细细的羊毫笔,将眉轻轻地描了又描,确保镜中的人眉弯如月,双眸盈盈似水。

她起身,就着镜中那不甚清楚的一点反光,又将腰封用力束了束,待青衫下那腰确如细柳般盈盈一握,方才满意地抿唇笑了。

“侍墨——你还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再不抓紧就赶不上入殿供奉了!”

外面的奉茶早已等得不耐烦,又催了她第二遍。

“来了。”现在被叫做“侍墨”的洛水漫不经心地答了,拿过面盆架上的粗布巾帕仔细擦净双手,方才不紧不慢地开门出去。

她走得不算慢,但姿态娴雅,就像吹过杏花林的风一般,有种飘飘摇摇的柔弱之感。

扎着双髻的奉茶一看到她这样子就忍不住跺脚:“你平时装模作样也就罢了,刚吴长老已经着人来催,选考将即,弟子们再有半个时辰就齐聚,我们这就算跑着去也要那么久,要是出了漏子可怎么办?”

洛水抿唇一笑:“不要跑着去,就不会出漏子了。”

奉茶瞪她:“难不成你会飞?”

洛水也不答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只折纸鹤来,迎风一挥,便成了一只红顶白羽的真鹤,扑棱了两下翅膀在她们身前伏下。

奉茶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这种纸鹤……要五块灵石……不,不对,十块灵石一只吧?一般弟子手上根本没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

洛水也不答她,只是伸出纤手0了0仙鹤的脖颈,白得粉腻的颊上透出一点淡淡的粉,轻声道:“这会儿又不急了?”

有能飞的工具当然不急。

奉茶不理她,只追问道:“难不成你这个在内门当弟子的未婚夫是真有其人?”

洛水只笑不答。

奉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其实压根不信,侍墨有什么未婚夫,真有内门未婚夫,还能让人一直在问镜阁里一直擦师祖像不成?八成是哪个追求洛水的修仙世家弟子送的。

想到这里,奉茶就有点酸。

这个侍墨进来的时候就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修炼不认真,g活也惯来懒懒散散,还出过几次漏子,b如把滚烫的果茶泼到了前来巡视的戒堂“祭剑”身上,直泼得那冷面阎王当场黑了脸,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损伤,但还是把在场的人吓得不清。最后还是主管出面解释,说她小世家送上来的,上不得台面云云……

——呸,都是在问镜阁里当差的杂役弟子,还当自己是世家小姐呢?

奉茶打从心眼底看不起她。她甚至听到了风声,掌管外门的吴长老也接到了管教师兄师姐的报告,在过阵子等新弟子进门,就要将这个侍墨赶出仙门去。

奉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私下里透露了这个消息,但没想到侍墨还是不急,每天还有闲心打扮,偶尔晚上还不见人,问得多了,才告诉她——原来这位真的是来投亲的大小姐。

“投亲?投什么亲?你不是说你无父无母家道中落幼弟叛逆离家多年吗……”奉茶向来不会说话,直接把洛水那点破身世掀了个底朝天。

洛水一点儿也不在意。

父母幼弟什么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没了啊。她对自己过去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懵懵懂懂,来到这里以后,有一段时间过也过得稀里糊涂:

毕竟任谁直接穿在了葬礼上,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里都会懵的。

她当时不过是走了个神,边上的婶子直接就一巴掌拍在了她肩上——这身子细皮nengr0u的,她当场就哭出了声来,真心实意地……

“走吗?”她问奉茶。

奉茶正后悔自己嘴快呢,想着自己提这“未婚夫”作甚,可看洛水笑盈盈的模样,又一时讪讪。

她觉得洛水这人,什么都不好,但唯有一个好处,就是还算大方……

奉茶0下了腰间的储物袋子,掏了两个青团子递了过去:“……喏,你早上还没吃吧?”他们都还没辟谷,自然还是要吃饭的。

洛水也不说破,笑着道了声谢就接过放好,带着奉茶一起乘鹤去了。

纸鹤在天上悠悠地飞着,天玄门的缥缈仙雾在她们身边,就像是清晨溪边danyan的水汽。

洛水看着看着,心思也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进天玄门快半年了,其实她也还没见到她的“季哥哥”。

她当然没见过,早在她过来之前,这个身t的主人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未婚夫。她开始的时候也不怎么在意,可在家闲得无聊的时候,便翻起了原主人和她未婚夫的书信,抱着看一样的心情。

可看着看着,就别有些滋味在心头了。这来信一封又一封,字迹清隽,情谊绵绵,很容易就让她在心中g勒出了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才俊。

她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妥,可不经意间找到了一个藏在书架匣子里的画卷,展开一看,就再也不觉得了——那画上的公子何止是温润如玉?根本就是如玉生辉、俊秀无双好吗?

这看一眼还好,多看几眼就放不下了。

而且寄来的信从没未停过,她也一一回复了——来信的人喊她“洛儿,未见半分不妥,那她可不就是“洛儿”吗?

所以无论那些拼命给她拉媒的亲戚怎么说“仙凡有别”,她都铁了心不嫁。为便宜父母守孝三年的借口着实好用,可也就只有三年的保质期。

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说等她及笄就要来迎娶的人,似乎进入了冲击“淬t”的关键期,需要闭关。

而在闭关前,他还特地给她来了一封信,说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上山的引子,以后也会引她入门,待两人一起修炼,便是一对神仙眷侣。随信还另附一个装了金银珠玉、十几块灵石、纸鹤还有自炼灵宝的储物袋。

——感动得洛水当场落下泪来。

于是洛水便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天玄门。

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可时间久了就发现,修仙门派也不过如此。至少外门的人和她记忆中的那些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整日都是忙忙碌碌。

奉茶总觉得她傻,不上进,说她日子过得糊涂。洛水还觉得他们糊涂呢。

她可是心头一片敞亮,她觉着,她这未婚夫虽是身在内门有诸多不便,但始终没忘了她,这不,虽然闭关了,一直托他的同门给她送东西来呢。

这一晃神,她们就到了。

时间还早,还要再过半个时辰,学堂的弟子们才会在闻天峰的悬音殿集合,开始一年一度的考教,拔擢优秀的人才进入内门。

洛水的任务就是为弟子们准备文试用的笔墨,和奉茶一起布好真人们要用的灵果茶点。

她平日向来懒惫,但到底还是分得出轻重。和奉茶下了纸鹤便不再多言,直接朝着悬音殿后的仓库去了,准备搬运物品。

奉茶x子急,咒语用得也b她熟,叮嘱了她几句,就匆匆忙碌了起来。

洛水则在原地,一边看着装墨条的箱子,一边对着悬音殿的地图b划,不怎么熟练地念起了“搬山”咒:

“凝气聚神,心眼先动,物随心移,填海搬山……”

面前两箱子墨就这样在她面前缓缓被无形之物抬了起来,一颠一颠地沿着她脑中的路线朝大殿走去,虽然忽高忽低——高的时候能差不多飞到殿高,低的时候堪堪砸到地面,但总算是顺利地动了起来。

——还不错。

洛水掐着手势,只待最后一个结印就能完成任务,箱子就能自己长脚送到该去的地方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完呢,就见几道流光从天而降,她目光不自觉地飘了那么一下——结果那俩半人高的箱子就直直地朝着其中一人砸了过去。

“轰——”

箱子直接被暴涨的剑光绞了个粉碎。

可墨条粉碎了也是墨灰,风一吹,来人的那张冷峻的脸就黑了,真正意义上的墨黑。

洛水心道不妙,立刻跑了出去,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跪下了,低头不敢多看。

来人冰冷的目光扫在她头顶,刀一样地刮来刮去,刺得洛水忍不住一个激灵,削薄的双肩微微颤了起来,簌簌如承霜的杏花。

“问镜阁——侍墨?”男人问。

——这人记x怎么这么好啊?不应该啊……

洛水一听心就凉了,头前所未有地疼了起来。

可她不能说,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祭……祭剑长老,弟子愚鲁,法术不jg,还请长老……长老见谅……”

声音娇弱,甚至带着一丝仿佛哭泣的颤音——对面人没立刻回答,但原本刮得她头顶生疼的目光却像是好一些了。

——这就是这身t的好处了。

洛水微微松了口气,就这声音,一般人都得心软,别看奉茶平时损她损得狠,但只要她一上这哭音,奉茶就什么火都发不出了。

她倒是不指望面前的人能和奉茶一样心软,只盼着他能赶紧离开。

可这男人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你道歉的时候,甚至不肯看着人么?”男人问她,声音沉而稳,听不出多少怒气。

于是洛水的pgu也前所未有地疼了起来——就在半个月前,鬼才晓得,她听这声音整整听了一个晚上。好在对方不可能记得那事,没再找她麻烦。

“所以我才让你听话点,”一个戏谑的笑声在她脑中响了起来,“你听我的话,乖乖地完成任务不好吗?这样还能少挨点……”

“闭嘴。”洛水冷冷地命令她脑中的“鬼”安静点。

可说完了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周围有点太安静了——她脑袋有点冷,pgu也更疼了。

理智上,洛水知道自己应该再伏低点,给面前的人磕几个头,没准就糊弄过去了。可她向来觉得自己虽然好说话,但还是个有原则有骨气的人。

哪怕此刻周围一片si寂,她也没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

不就是一点意外么?

不就是让祭剑长老当众黑脸么?

不就是让他当众黑脸之后又继续落他的面子吗……

——嗳,要不还是磕个响头吧?就当祝人长命百岁……不,这儿的人活得可不止百岁……

“起来吧。”

就在她纠结这个头要不要磕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终于还是开了口。

周围气氛立时一松。

洛水身上压力顿去,jg神立刻松快下来,双手一撑就想爬起来。不过她自觉脑子还在,认为这时候应得太快、起得太急都容易惹人怀疑,露了形se。

于是洛水特地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摆出一副做错了事诚惶诚恐的模样,照着曾经看过的话本,颤着点泣音低低回了:“谢过长老……弟子……弟子自知有错……口不择言,还望长老从轻发落。”

她觉得,自己的姿态都已经低都这个份上了,对方必须大人有大量。

“……也好,”果然,祭剑听完她的泣诉,沉y片刻道,“既然你已知错,便随我去领罚吧。”

……?

洛水觉得,每次当她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的时候,一定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我建议你吃顿好的。”她脑子里的鬼非常和善地提醒她,“一会儿你就没力气了。”

洛水不想听,她现在只想把自己脑子抠出来,连同这个鬼一起扔出去,让它们去si。

可这事儿她决定不了。就好像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成了孤nv,得当众现学怎么才能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她也没办法让脑子里的这个鬼从促狭鬼、讨厌鬼变成话本里的yan鬼。毕竟这鬼和她的身世一样,也是原身自带的。

洛水刚到此地时jg神恹恹,还没发现脑子里有这么个玩意儿。

直到她第一次出门求姻缘,被强盗打劫,家丁仆从去了大半,脑子里突然出现个声音,给了她一段“口诀”,才算是保下命来。

这个带点懒洋洋的意味、温和剔透的声音自称为“公子”,说他是已si之人。

自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洛水对它很是依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可听着听着,她就觉着不对劲了。这鬼居然说什么它乃“窥得天机之人”,表示与洛水有缘,告知洛水“既入我门,当从吾命”,一副邪教做派,非b着她让她修仙然后给他做事,不听话就会有什么“血光之灾”云云。

洛水听了,“噗嗤”就笑出了声来:

“你一个si鬼,还能帮人算‘血光之灾’呀?”

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再回忆,总之她和这该si的鬼达成了协议:

它帮她和“季哥哥”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作为她想办法取得天玄至宝“分魂剑”的报酬。不仅如此,只要她做到了,他就传她一部完整的“织颜谱”,足以让她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正好季哥哥邀她去天玄门,她也就半是勉强半是欣然地去了。当然,她没有修炼基础,入门试炼全靠的是脑中的鬼,他用各种手段包圆了,洛水才勉勉强强入了天玄。

修仙她是真不想修的,从这只鬼“强迫”她“辟谷””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不想修,哪怕这鬼一直在她耳边叨叨什么“天命选择”——“好好修炼成为掌门弟子,在天玄门内混得风生水起,打败祭剑长老,光明正大地成为分魂剑剑主”。他说这才是取剑的最佳命途,可惜洛水不听,只得作罢。

剩下它提供的选择便是,想办法接近现有分魂剑的主人祭剑闻朝,伺机盗剑。

“从今天开始,照我说的完成修炼任务——至多一月,闻朝必成你入幕之宾,之后再谈取剑自然轻而易举。”

洛水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这鬼建议的意思就是天天晚上和鬼睡,用yan气换修为,练它那个吹上了天的“织颜谱”,把自己练成个绝世美nv,自然事半功倍。

她当然想变美,美是一辈子的事,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勉强答应了那鬼,开始了一天一顿饭的日子。可要通过这个手段完成任务,洛水还是有些犹豫的。她自觉还是个正派的人,虽然被脑子里的鬼半路忽悠走了条看着不怎么正派的修炼路径。

“我要光明正大地完成任务,堂堂正正地拿剑。”她说,“你且看着。”

此时此刻,洛水想的是,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半个月前,她只想冲回去揪住那个脑子里进水的自己,大声告诉她,千万不要故作聪明把茶汤泼到祭剑身上,千万不要。

她还记得,当时那碗茶汤效果很好,从脸泼到了手,她正好借着含泪擦拭的机会,将事先绣好了字的罗帕悄悄塞到了闻朝手中。

“嫉恶如仇,x如其剑,望之分魂断魄”的剑使闻朝居然没有当场发作,还不动声se地收起了帕子。这让洛水很是得意,觉得自己魅力使然,面上当即收了眼泪转为娇羞,飘飘摇摇地退了出去

当晚她特地寻了一身银线绣鸾鸟的白裙,腰配饰剑,梳了个清丽的双环髻,月上还未上柳梢,便候在了问镜阁深处的一座偏殿里。

闻朝来得不算高调,但也绝非低调。他没有选择御剑直接降落偏殿,而是从问镜阁大门直入,视七重封禁大门如无物,一步破一禁,如分影断水的风,不过一个恍然间,黑衣冷面的阎罗便站在了洛水面前,未有惊动任何守卫。

洛水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能看到他从进门到站到她面前时的情形,她只知道当对方那双清冷冷的眼俯视她时,她脖子都凉了。

她下意识地便往后缩了一步。可刚一动作,才惊觉对方不知何时已然绕过她,稳稳坐在了上首,单手支颌,只沉默望她,像是候她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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