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院(2 / 2)
秦烽点头。
二人走进一间空教室。四下无人,齐子舒终于嗫嚅着开口。
“我想……我不够自信。”
他并非是一个会怯场的人,只不过兄长会出席演奏会的决定对他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在某种程度上让他畏首畏尾起来。
在喜欢的人面前,齐子舒无法停止自我怀疑,何况他哥是如此地优秀。
秦烽没有发话。
“我很害怕,无法成为让你骄傲的人。”少年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脑袋被人摸了摸。
秦烽的眼中还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温柔。
“子舒,你就是你。”少年的迷茫和伤感让秦烽想到自己的年少时代,他难得生出了一丝怅惘。
“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他想做的事吗?
齐子舒的脑中闪过很多个答案,可他的心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全都过滤掉,最后只剩下一个答案。
原来,他不过是想要他哥听到他的旋律。
他希望他的兄长能回应他的感情。
仅此而已。
无论是被人评价为惊世骇俗或者是不思进取,他现在只想做这一件事。
齐子舒的眼中渐渐清明,而后汇聚起独属于他的坚定。
他对上秦烽的目光。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第一次在齐子舒眼中看到这种神采。
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手腕被齐子舒牵住,对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没有试探和询问,齐子舒直截了当地对自己的心意一锤定音。
“哥,我想让你听我弹这首曲子。”
第一次,他没有征询对方的意见,而是直接拉着对方的手,径直走出教室。
秦烽跟在他身后。
他没有拒绝。或者说……他无法拒绝。
在过去的十年,他一直走在齐子舒的前面替他挡住所有风雨,这固然是一种保护,但何尝不是桎梏?
这是唯一一次,他被齐子舒带领着,去探索他的世界。
这种奇妙的体验让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直到走进音乐室的前一秒,他一直注视着齐子舒的背影,目光连一瞬也没有离开过。
在音乐室等待已久的李之维本来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对齐子舒说的话太重了,眼见对方拉着秦烽进来,目光便有些玩味。
艺术家的直觉让他知道,那些学生间的传闻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
“老师,我想再——”
“都已经十一点了,我这个年龄熬不了夜,剩下的明天再来吧。”人民教师故作不耐,笑着快步离开了音乐室,留给二人潇洒的背影。
于是,齐子舒看着他的哥哥。
“弹给我听吧。”秦烽语气决绝,好像心甘情愿地走入了一个为他定制的陷阱。
齐子舒笑起来,走向他的钢琴。
他闭上眼,和兄长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那些快乐的,让他珍惜不已的情绪,被他用一个个音符尽数捕捉。
elliot的“她”只在齐子舒脑海中匆忙闪过一个符号就彻底消散不见,齐子舒在灵魂的干涸地里四处张望,而后看到了“他”。
他的兄长,他……喜欢的人。
那些满溢的情绪就这样流淌在琴声里,秦烽听懂了。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理解,齐子舒对他并不是对兄长的依恋,抑或是对上位者的倾慕。
只是少年人纯粹的喜欢而已。
这样的齐子舒制造出一种惊人的磁场,让秦烽的目光心甘情愿地被他吸引。
一门之隔,赶来看热闹的林星河与南晓叶对视一眼,默契地离开了。
南晓叶看着夜晚路灯下二人的影子,调皮地追赶他们的步伐。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林星河也必须加快速度。
两个人像幼稚的小学生一样比赛谁走得快,力争走在对方前面。
终于,二人撞在一起,略显狼狈地摔在台阶上。
南晓叶吃痛,索性和林星河肩并着肩坐在台阶上。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一起笑出声来。
“小叶子,我很开心。”林星河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你不知道舒哥从前经历过什么,秦烽对他真的很重要。”
南晓叶只是笑,聪明地没有问。
在这个夜晚,两个自诩为聪明人的幼稚鬼正聚在一起为好友的恋爱进展而开心着。
不过……
南晓叶坏心地表示:“我敢打赌,舒哥肯定会找我当他的恋爱参谋。”
林星河自然不服气,凭什么不是找他?
于是两人干脆打了个赌。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个夜晚,有一个少年牵着恋人的手,轻轻吻了他的侧脸。
不知不觉,一曲已毕。
秦烽还陷在那些思绪里,恍然未觉齐子舒炽热的目光。
他们视线相接,齐子舒的眼睛很亮。
音乐室闪烁的吊顶灯慢慢点燃那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一颗颗玻璃小球折射出人造的星辉,点缀着那个向秦烽走来的少年。
齐子舒的脸红得彻底,酸涩又期待的情绪甚至让他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可这一次他没有逃避或等待,而是坚定地走向他心中的那个人。
秦烽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我们的合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秦烽才把手机放回去,齐子舒便已经牵上了他的手。
他察觉到齐子舒的颤抖,那其中不言自明的感情就这样通过二人交叠的手传递给他。
齐子舒紧张得声音发涩,他想问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课话到嘴边,却只能问秦烽:“哥,你喜欢吗?”
秦烽微怔片刻,而后点头:“你弹得很好,子舒。”
齐子舒莫名失落,只能勉强绽出一个笑来:“哥,你喜欢就好。”
他的兄长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突然想到十年前,在走出齐家大宅的时候,是他牵起了齐子舒的手。
而这么多年过去,好像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了。
名利场上无往不利的敏锐头脑却未能在情感的世界里捕捉到那丝变化。
真的不能吗?
还是不敢?
秦烽没有细想,他下意识地纵容齐子舒牵着他的手走在夜晚的林荫道上。
齐子舒紧紧牵着他的手,他的步伐很快,在寂静的夜空里带起一片微风。
等他们走到停车库上车后,秦烽正要系上安全带,却突然感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
少年人的气息很干净,他的衬衫还带着家里洗衣液的味道。
如羽毛拂过水面的吻,轻得好像没有存在过。
秦烽微愣,而后继续动作,不紧不慢地系上安全带。
或许因为车内的光线有些暗,分明是平日里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听到“咔嚓”声后,他启动发动机,而他的弟弟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似乎对他平淡的反应很不满。
秦烽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带着无奈:“子舒,回家再说吧。”
齐子舒还想再说些什么,秦烽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下周回家一趟。”
二人都看到了这条消息,齐子舒大致猜到是谁发了这条短信,方才旖旎的气氛便有些冷了下来。
秦烽瞥了一眼手机,没有回复。
两人各怀心事,齐子舒好几次想开口问他,却还是保持了沉默。
一路无话。
齐子舒眼神执拗,他一开口,秦烽便制止了他。
那些本应存在的悸动被他深藏在眼底,秦烽的声音平淡得刻意:“子舒,对不起。”
他分明是在道歉,可古井无波的语气却宣判了齐子舒的死刑。
失望慢慢涌上齐子舒的眼。
委屈又难堪的感受在心里挥之不去,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明明已经只差一步,却又被对方狠狠地拒之门外。
还要他怎么做呢。
那双含着泪意的眼其实也牵动了秦烽的情绪。
可是这一次,秦烽没有安慰他。
齐子舒不想再当着他哥的面哭。他身体僵硬着,背着电脑包三步并两步上了楼,关门上锁的声音分外清晰。
秦烽一个人陷在莫名的挣扎里。
他只有二十岁。
顾家已经找上门来,等他年岁渐长,总有离开的那天。
齐子舒可以一时少年情热,他必须清醒。
手机铃声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划破这个注定不让人安宁的夜晚。
“下个星期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那个苍老的声音理所当然地说道:“小琛先前犯了错,阿慧打算张罗一家人聚在一起把话说开。”
听到他这样说,秦烽嘲讽地勾起嘴角。
电话那边的人见秦烽不说话,便软了语气:“小琛终究是你的弟弟,一家人不必闹到这个份上。”
“我会把秦家的几个项目交给烽火,见好就收吧。”
男人千篇一律的说辞让秦烽失去了耐心。
“我从来没觉得他们是我的家人。”他的声音平淡,像是再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老人的声音瞬间便染上怒意。
“他们不是,那谁是?齐家那个野种么?”
“野种”二字一出,秦烽眼中迅速汇聚起一场风暴。
老人沉声道:“你几年前为了他收拾了几个旁家的孩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要为了一个外人——”
“子舒之前受伤,他总要为此付出代价的。”秦烽淡淡提醒他。
“父亲,你应该感谢我的母亲教养了我。”他嘴角的冷笑愈盛:“是她让我不屑用秦琛那样不入流的手段。”
见儿子提到亡妻,被戳到痛处的老人一滞,而后嘲弄地说:“你这副无情无义的样子,像极了她。”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六亲不认的人能走多远。”
对方还想在挖苦几句,秦烽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六亲不认么。
他靠坐在沙发上,认真品味这四个字。
这么多年都走了过来,这种指责对他来说早就无关痛痒。
只不过忙了一天,他觉得有些累。
秦烽以手撑着额头,闭眼思考之后的计划。
公关部已经开始行动,三天后秦琛之前的烂事就会登上多家媒体的头版头条。
但顾家现在找上了他,很有可能也已经接触了子舒。
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吗?
疲惫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他有些烦躁地皱眉。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秦烽一睁眼,齐子舒的脸便映入眼帘。
他那双含着关切的眼还红着,分明是哭过的样子。
秦烽一怔,沉默着接过那杯水,慢慢地喝下去,而后品到一丝甜意。
“有好一些吗?”齐子舒在他身边坐下,向他传递自己的体温:“哥,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夜晚的风静悄悄的,它拉起窗帘的一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两颗忽远忽近的心。
齐子舒没有得到秦烽的回应,心里难免刺痛,但看到他哥难得这么听他指挥的样子,又忍俊不禁起来。
他哥反常的表现让齐子舒莫名联想到动物园里被驯服的狮子。
秦烽垂眸,不去触碰齐子舒眼中的温度。
他低着头问齐子舒:“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烽的眼中流露出齐子舒从未见过的迷茫与倦怠,这让少年人意识到,他必须做些什么去阻止雪山崩塌前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
不安的直觉让他本能般拥抱住了秦烽。
“哥,我觉得你特别温柔。”
秦烽错愕,他没有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齐子舒笑起来,又温柔又悲伤。
他看过很多家媒体的报道,他们都把秦烽渲染成一个冷酷的商人,可齐子舒知道,他哥不是那样的。
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哥哥又敬又怕,于是他学着拼命做一个乖巧的孩子。
可自己年岁渐长,才知道他哥究竟是怎样保护着他,他才有勇气任性地要他也喜欢他。
只不过很可惜,他在他哥的眼里或许只是个孩子。他的过去,他的欢乐与悲伤,自己没有机会了解。
秦烽被他的答案震撼,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齐子舒拥抱住。
他努力地眨眼,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齐子舒把头靠在兄长的肩上,低声说:“哥,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顾家来找我了,可是我不想走。”
他早就卑微如尘埃,可说出这样的话,仍是把自己的心往泥里碾过一般自虐:“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我可以一直等,直到你愿意对我开口,好不好?”
所有不争气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
他已经用尽了办法,可却发现他们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怎么偏偏就是他哥呢。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啊。
秦烽陷入更深的沉默,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纵容是导火索。
父亲“六亲不认”四字在他脑中回旋,他想到母亲死前苍白枯瘦的脸,和她那双含着期盼的眼。
当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能每日盯着病房的门,等待着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父亲没有来。
甚至连她的葬礼,她的丈夫也没有出席。
所有的回忆像是枯死的藤蔓,它们执意要把他拖入死寂的流沙。
秦烽觉得窒息,于是他本能地抓住了救命稻草。
齐子舒安静的眼泪是一条河流,湍急地经过秦烽内心的荒芜,而后不幸地冲垮名为理智的堤坝。
来做一个实验吧。
秦烽对自己说。
下一秒,齐子舒被极大的力度从兄长的怀里抽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嘴唇便被堵住。
不同于齐子舒含着爱意与试探的吻,秦烽的方式直接到近乎于粗暴。
因为急于确认实验结论,他没有耐心安抚明显收到惊吓的齐子舒,反而饶有兴致地品尝着这个带有眼泪咸度的吻,并不打算给予丝毫温柔。
两人交换着彼此的气息,齐子舒的眼蒙上一层迷离。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状况,而后以手轻轻覆上秦烽的脖颈,把秦烽往自己的方向带,不动声色地加深了这个吻。
秦烽没有抗拒。
他一面沉迷其中,一面嘲弄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跳快得惊人,看来实验的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他的哥哥,心甘情愿地和他接吻。
齐子舒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这是他的兄长,他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然而真的做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窘迫。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陷在做工优良的沙发里,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
两人距离极近,身体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
带着雾气的双眼缓缓阖上,他甚至能在亲吻之余细细品味兄长的气息。
极淡的烟草味道萦绕在每一次呼吸之中,他下意识更深地拥抱住秦烽。
理智已经彻底失效,上位者选择纵容自己的沉沦。
道德的界限一旦跨过,就不可能再回到原点,他屈从于本能的欲望。
于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齐子舒的手。
秦烽的力度实在太大,齐子舒的右手还因为失血而泛着白。
此刻的齐子舒早就止住了眼泪,他的眼中带着笑,而后一吻落在秦烽唇角。
微凉的指尖无师自通般轻轻勾起秦烽的下颌,以视线描摹眼前人的轮廓。
那双平日里看似冷漠的眼,现在也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齐子舒注视着默然不语的兄长,盖棺定论:“哥,你喜欢我。”
理智回笼,秦烽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他眼神中透露着空洞,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今晚得偿所愿的少年并不在乎兄长此刻的沉默,他果断地以又一个吻表达自己的态度。
顺着兄长的视线,他看到了随晚风轻轻摆动的窗帘,于是索性走了过去。
窗明明一直开着,为什么还要拉上帘欲盖弥彰?
齐子舒倚靠在窗边,享受带着凉意的晚风。
他抬头看着晴朗的夜空,好像闪烁的星星们都在向他道喜。
身后传来微凉的叹息。
“子舒,以后你会怨恨我的。”秦烽侧过头去看他的背影,在齐子舒看不见的时候,他可以放任自己注视他。
“你现在心甘情愿,是因为你没有真正见识这个世界。”
齐子舒低头轻轻地笑,并没有回头。
今晚的月色实在很美。
除齐子舒外,秦烽从未对人如此推心置腹。他拆分自己的灵魂,而后把大人的世界一点点拆开揉碎,讲给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听。
“你和我在一起,是我从中获利。”他起身给自己沏一杯茶,两人刚好背对着背:“我这个年龄的人,只能享受你的朝气,你的仰慕,进而从你的身上汲取能量。”
上好的江南龙井缓缓飘散出白色雾气,秦烽耐心地等待齐子舒的回应。
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转身的一瞬却见齐子舒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肩膀微微颤抖。
又哭了啊。
于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只能心甘情愿向他走去。
“子舒,等你以后遇到合适的人——”
齐子舒转过头看他,分明笑得开心,哪里是在哭?
“哥,你在害怕。”发现这个事实的齐子舒觉得自己之前的暗恋真是蠢极了。
面对予取予求的兄长,他只管任性往前走就好,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哥,是我要喜欢你的。”
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去纠结徘徊,现在竟然连一刻也不愿意再等。
秦烽的眼神空洞,像是陷入苦闷的思考。
良久,他看向齐子舒不带任何迟疑的面容,对未来作出不幸的预言。
“子舒,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恨我。”
少年人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他牵起兄长的手,在他手背上郑重地落下一吻,像是一个承诺。
齐子舒想,自己真正地得到了他。
他的兄长。
他的……恋人。
他注视着秦烽,眼中尽是少年炙热的情意,而后无比认真地说:“哥,和我约会吧。”
……
工作室内。
齐子舒带上防蓝光眼镜,检查最近的开发进度,而后皱了皱眉。
“你们偷懒得太过分了。”齐子舒转头去看两位好友,二人都有些做贼心虚,没有应他的话。
林星河偷瞥了一眼南晓叶,发现对方正面不改色地刷手机。他定睛一看网页标题:《qzs和杰出校友究竟是什么关系?》
啊这……
看着另一位好友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心里直呼不妙。正想让南晓叶放下手机时没想到齐子舒率先发难。
“晓叶。”
听到齐子舒叫住自己,南晓叶才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对齐子舒露出一个没诚意的笑来。
“你们最近很忙?”
林星河点头,南晓叶摇头。
忙着刷校园墙围观他们舒哥的恋爱进度,到底算不算忙呢?
齐子舒已经习惯了这两人不着调的风格,没打算计较他们反常的举动,只把自己更新好的计划表转发到群里后,便直接发号施令:“把表填好,然后补进度。”
林星河撇了撇嘴,解除锁屏后开始确认现在的开发进度。
他点开文档之后,被惊呆了。
“舒哥,你把理论部分的论证做完了?”林星河瞳孔地震,这还是人吗?“你熬夜肝完的?”
“没有。”齐子舒淡淡道:“鲁棒性的讨论部分需要在具体的应用场景验证,你们要加快进度。”
一旁的南晓叶刷完帖子,点开文档扫了两眼,毫不在意道:“给我两天就好。”
少女似笑非笑,眼中含着不怀好意的揶揄:“比起这个,舒哥,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校园墙?”
齐子舒沉默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南晓叶直接把手机甩给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抛物线。
他接过手机一看,脸上的热意便涌了上来。
“多管闲事。”齐子舒这样说着,指尖却覆上屏幕,继续往下一划,直到帖子见底。
林星河在一旁和南晓叶说悄悄话,看到他们的舒哥按下锁屏键,连忙正襟危坐听他的指示。
齐子舒连耳根都泛着红,怔了半响,才说出一句:“无聊。”
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给林星河带来的反差感太大,他扶额道:“舒哥,你没救了,真的。”
齐子舒没理他,径直回到案前整理目前的工作文件。
过了一会,他一脸平静地点开聊天软件,敲了一行字,按下回车。
南晓叶看到自己的消息栏开始闪烁。
“晓叶,想请教你一些事。”
她没有笑出声,斜睇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这根木头。
看吧,是我赌赢了哦。
时间在看似平淡的每一天中过去。
齐子舒每天忙着筹备音乐会,李之维每次走进排练室,都忍不住感慨:“你小子是真开窍了。”
过去他听这位得意门生弹琴,总觉得在天衣无缝的技巧之下,他的音乐还是少了点灵魂。
但自从那天以后,他能愈发明显地察觉到那些音乐中充沛得快要溢出的情感。
李之维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爱情是灵感的源泉。
虽然让齐子舒开窍的对象让一个人民教师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但搞艺术的,谁没点轻狂的感情经历呢?
尽管齐子舒有了不小的进步,在结束排练后,他还是留下了齐子舒,近乎吹毛求疵地指出他的问题。
老艺术家抱着手臂,斜倚在钢琴旁,不紧不慢道:“注意,演奏要张弛有度。”
如果说自己这位弟子过去是弹琴是太内敛,现在就是太奔放。
“这种风格很好,只是听众会审美疲劳。”他以自己丰富的经历作出忠告:“适当的内敛,听众才会向你索求。”
音乐和人的感情是相通的,讲求一个进退。
这显然不是一个几分钟之内能搞明白的问题,在把问题抛给学生后,老教师见齐子舒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排练室。
但其实,一脸茫然的齐子舒并没有在思考演奏会的问题。
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打电话给哥哥?
上个月,烽火的欧洲总部终于拿下了新业务的经营许可,要知道欧盟政府一向对z国资本的介入非常敏感,这次烽火能搞定其中的各个关节,显然费了不小的力气。
现在正是烽火转型的关键时期,秦烽非常重视出海业务,因此半个月前就出差去了d国。
知道哥哥要走,齐子舒心里虽然担心他届时没法回来出席演奏会,但也明白这对哥哥有多重要,并没有开口挽留。
不过,怎么可能不想念呢。
这些天里,他已经算好了时差,等到d国那边的晚上才给他打视频电话,生怕耽误了他工作。
虽然之前确定了关系,但两人也只是聊聊各自手头的事情,外加一些政商界的新闻。
每当齐子舒小声地表达一些类似于思念的情绪时,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只是按捺住笑意,而后把话题转移到他的学业上。
好吧,每当这个时候,心里的小鹿就撞死在了棉花上。
今天苏一舟和他发消息,说他哥晚上有会,不知道得开多久。
于是哥哥和他例行公事般的电话也被取消了。
明知道对方是个工作狂,齐子舒仍莫名其妙地觉得失落。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响,而后把它放进冲锋衣口袋里,走出排练室。
回家后洗漱后,他便继续模型的论证工作。但最近林星河跟南晓叶摸鱼得太厉害,导致他似乎也被两个损友感染了一些懒惰的习惯,于是干脆阖上电脑,躺在床上发呆。
秦烽今天连开了六个小时的会,等走出公司大楼时,已经是晚上。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审判”,善于察言观色的下属们见他神色平和,便不怕死地邀请他一起出去逛逛。
于是他被带到了这个喷泉广场。
秦烽下意识地拿起手机一看,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未接电话。
听几个常驻的外派员工说,今天是当地的传统节日,许多居民都来到了广场庆祝。但周围人实在太多,他没走一会就和下属们走散了。
其实是大家见他刚才看了手机之后脸色又变得不怎么好,一个个趁着人潮汹涌开溜,生怕被boss逮住发难。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喜欢被下属簇拥,看他们谄媚讨好的笑,只徒增倦意。
晚风带来一丝凉意,吹起风衣的一角。秦烽选择孑然一身走在人群中。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驻足观察人群是什么时候。
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远处,一对情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人十指相扣,男青年正给他的女朋友念着情诗。
jen,aienvieedet,air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金发女郎丝毫不嫌弃他蹩脚的法语,笑着赏恋人一枚香吻。
秦烽觉得这首诗莫名熟悉,而后想起来,在许多年前,自己的父亲也为母亲读过这首诗。
母亲把这首诗抄写在烫金的纸上,珍而重之地夹在她最爱读的书里。
不过后来,母亲不再读那本书,那首诗也就尘封在书页间,不再被提起。
男人得了赏,又继续念起别的诗句来。
他有限的语言水平显然不足以用法语复述圣埃克絮佩里的原句,但女人还是听懂了,艳红的唇又在他颊边落下一吻。
四周的本地人虽然不太满意这对在d国说法语的年轻人,但还是带着祝福的微笑路过他们,有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it,sthetiyopentonyourrosethatakesyourroseiportant。”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秦烽移开视线。
国内凌晨。
齐子舒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哥?”
秦烽似乎才意识到现在已是国内的凌晨,平日里杀伐果断的人于是放低了声音道歉:“抱歉,子舒,吵醒你了。”
身后是异国他乡喧闹的夜晚,孑然一身的秦烽难得被感染了一些感性的情绪,他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前面的节日游行队伍就朝他浩浩荡荡地走来。
于是秦烽往后退了一步,这让齐子舒手机屏幕中的画面晃了晃。
短暂的一秒过后,有些情绪停滞在胸口,不确定是否会被宣布。
秦烽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也不解。
只是在刚才忽然想到齐子舒含情的眼。
等反应过来自己拨通了弟弟的视频电话时,对方已经彻底从睡眠中清醒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简直像一个对庄家炫耀筹码的赌徒。
秦烽怔愣半响,对上齐子舒直白的视线,对方平日里柔顺的发在被窝里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在齐子舒期待的目光下,秦烽多少有些故意地不解风情。
“子舒,只是想到要给玫瑰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