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他娘显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在他的沉默中,她又深深叹了口气和他说道:“我以前劝你对蕴娘好一些,想着她一个人嫁到咱们家里难免不自在,也想着将心比心,你们有一天总能过上好日子的。可如今看来,这世上有些东西实在是强求不来,冲儿,你还记得你姑母吗?”
徐冲当然记得。
他就那么一个姑母,岂会不记得?
只可惜姑母死的时候,他还太年轻,多年过去,音容笑貌竟也有些记不大全了。
但他心里清楚母亲突然提及姑母的原因。
当年姑母就是没嫁给所爱之人。
祖父祖母觉得那个男人没法承担起照顾姑母的责任,不仅棒打鸳鸯还迫使姑母迅速嫁给了别人,之后姑母郁郁寡欢,成亲没两年就死了,祖父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也大病了一场,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冲儿,难道你也想眼睁睁看着蕴娘死在你的面前吗?”
徐冲霎时白了脸。
他当然不想!他也做不到,无论姜道蕴怎么对他,他始终没法真的硬下心这样对她。
那几天知道姜道蕴生病他亦不好受,每天夜里等姜道蕴睡着之后,他都会偷偷跑去看她,他看到她因为生病而瘦削的脸。
她本来就瘦。
那时更是瘦得快见骨头了。
死气沉沉,仿佛下一刻就会一病呜呼,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每日提心吊胆着,生怕他真的会因此对她的心上人动手,就连睡着也不安生。
好几个夜,在徐冲守着她睡觉的事后都能听到她在她的噩梦中喊道:
“清哥,快跑!”
“徐冲,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别伤害他,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你别伤害他。”
月光照进漆黑的屋中,徐冲能清晰看到姜道蕴脸上掉下的滚烫眼泪。
他那时站在床边,只觉得又好笑又离谱,他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小心翼翼对她、珍重她,以为总有一日能把她的心暖过来,能让她同样倾心待他,没想到别人一出现,她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他了。
他其实大可以困着她一辈子。
他们是先帝赐婚,只要他不想分开,谁也没有办法。
姜家也没办法。
何况这事原本就是姜家理亏。
可看着日渐消瘦的姜道蕴,徐冲还是很难过。
“可难道我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吗?凭什么,”他的声音带了哽咽,眼里也滚了一层薄薄的泪光,“我跟她成亲八年了,我们还养育了两个孩子。”
“凭什么那个姓袁的一回来,她就要抛下我们?她凭什么这么做?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那时徐冲也已经二十有八了,他其实从小就不擅长跟他爹娘示弱撒娇,横冲直撞长大的小孩没经历过什么坎坷,也用不着爹娘安慰。
可那天二十八岁的徐冲在他娘面前埋着头,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迷惘。
他还记得他娘那天轻轻抚着他的头,和他说:“不属于你的人,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与其留到最后变成仇,倒不如趁现在就罢手。冲儿,娘让你放手不是为了放过她,而是放过你自己,你难道想要以后悦悦和阿琅只记得他们爹娘争吵的情景吧?”
徐冲双眸失神。
最后在他娘的注视下无力地垮下了肩膀。
“冲儿。”
“总有一日,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你也会被人疼护关爱。”
徐冲并不觉得自己能找到,一段感情就已经把他折磨成这样了,他实在生不出勇气再找了,不过徐冲最后还是选择听他娘的话放手了。
他娘说的对。
不属于他的人,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何况他始终没办法跟姜道蕴一样狠心。
他跟姜道蕴是在鸿元三年的秋天分开的。
她跟他在户部尚书的见证下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和离书,余光瞥见姜道蕴珍重地折叠好属于她的那一份和离书,徐冲只想嗤笑,他没有理会任何人,也没有理会姜道蕴在身后喊他,他就那样独自一人往外走去。
大雁在天上哀嚎飞过,而他撕碎了那张写了“愿将军和离之后前程似锦、衣食无忧,再娶窈窕淑女,平步金殿青云”的和离书。
纷纷扬扬的纸张如白雪一般从空中洒下来,徐冲却一人嗤声踏过。
从此之后,他再未见过姜道蕴。
云葭称呼她袁夫人
就在徐冲陷入回忆的时候。
云葭其实也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活了两辈子,有些人有些事,她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尤其是和姜道蕴小时候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水墨画上沾了水汽,朦朦胧胧地铺在她的面前,让她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情形,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
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阿爹和她争吵时,她说出来的那番话。
她说——
“你很清楚我对他们如何,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肯纳妾,我根本不会生下他们。”
“徐冲,别再自欺欺人了,我根本不爱你,我也不爱他们,我为你生育他们只是因为亏欠和责任。”
云葭自幼聪慧,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她的母亲不喜欢他们,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阿琅和阿爹,她都是一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