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也别不理我。……求你,哥。对不起,原谅我。(1 / 2)
睡醒时分,屋内闭着窗帘,看不出白天黑夜。半隔断墙的另一侧没有平常的打字翻书声,看来室友已经赶飞机去。他下床,伸手拉开两张床间的挂帘,探头过去看了两眼,私人用品也收拾干净,不留什么余迹了。习惯性去摸摆在桌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不过清早,国内时间夜间十二点多,屏幕上有两条未读,他的视线朦胧得看不清那上面的字,手指还未点开来看,却就先顿住,余光见到桌上有张纸,看似是室友平时打草稿写笔记用的那种,拿过来看时,发现是封信。字迹缭乱到几乎认不出,看起来写得很急,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决定先读这封狂草的信。
【阿ben:
我走了!读完书,还是喜欢回家里,亲戚朋友多,虽然有得烦,起码不孤单。】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几乎想象到写信的人说这话时的语气。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有新消息进来,他没有动,仍继续往下看。
【以前未写过这种肉麻东西,希望你看完不记得也好,只是我想写,就写了。昨晚你夜归,洗漱完卧在床上,被子掩住一半脸,头发睡到乱翘,那样子真像只小流浪,静静的很招人怜吻,你知道吗?同你做室友两年,真要憋到我死了才算完,好彩我是新世代的文明人,还讲讲道德,否则一定要趁黑亲你一下,在脸蛋上就够,毕竟你嘴唇的吻还有要留给的“他”。
如果我无猜错,我们应是同类吧!虽然你从来未跟我提过,但似我们这类人,常常都很敏感,有一只灵感放大十倍的狗鼻子,一闻一个准。
前天见你通电话,对着个屏幕眼睛弯弯,笑起来真靓,简直叫人眼目清新,你知道我们上次去那酒吧,里头那些“鬼佬”、“鬼妹”,真是肉食系!个个衣装潦草劲辣,不觉意走进来都要被吓出去。他们见到我俩生得黑头发黑眼珠,尤其你模样还端正,差点当场把你掳去吃了,连我上个厕所出来也被一个“鬼妹”缠上,说我瘦条条像把排骨,她就喜欢“啃排骨”!真吓人,我再也不去那酒吧了,虽然应该也没机会再去。你如果以后夜晚还想喝点酒,放松一下,就到店里买两罐回来自己喝好了,我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进那里面。
唉,我嘴笨,半天净扯了些不关事的怪东西。都早晨五点多钟了,也该出发走了,最后再多写几句吧。如果你也回去了,就去追追你的那个“他”吧!见你受情伤似火烧,我的心也觉得委屈,难受到像碰到窝在人家家门口的小流浪却带不走。我跟自己讲,你肯定是有“家”的,你的那个人一定也在那里,只是你不敢回去,至于为什么,就轮到我不敢问了,问了可能没好事。
哈哈,我猜得对不对?只希望你记得的有关我的事都是好事,所以就不问你了。
忽然想起这么久都是叫你英文名,阿北,你是不是讲过有个大哥叫做阿南?你们两兄弟,名字起得真可爱。你是不是很快也要飞回“南边”了?回到至亲挚爱的大哥身边,心里多少会安慰一些吧?家里人肯定心痛你这只漂泊在外的小候鸟,等见你回家,门打开,就会冲出来给你一个大力的拥抱。那时候,你的伤会好受一些吗?希望一定可以。否则,我就要坐跨海大巴过来找你了。找到你以后,就紧紧的抱一抱你。拥抱能分泌多巴胺,这种快乐的激素,如果算是一种药,或许也要够剂量才起效。
等你回来时,如果想来h城玩,记得联系我嚄。我在这边识得有很多青春俊男,个个都身家清白,性情温柔,如有你钟意的款,哥哥我马上为你牵线搭桥。
假使你只是想要个肩膀靠一靠,无奈时饮饮酒,也要记得,我们两人虽不是做拖友的料,但还可做朋友,不要忘记我呀!
糟糕,再写我就快迟到了。阿ben,拜拜!睡醒记得吃些早餐再出门!】
信读完了。他盯着看最末一行字有近十分钟,快要把纸盯出一个洞,终于屋外一台警车呜呜哇哇地开过,他惊醒,同时叫醒他的还有杜以南打来的越洋电话,他给杜以南设的铃声很特别。“哥?”他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接起电话,纸掉到了地上,他边弯腰捡起来边再看了眼手机屏幕,北京时间十二点半,杜以南一般不会这个点给他打电话,“怎么了?还没睡?家里有急事儿?爸妈跟嫂子呢,都在吗?”
“你这一通问是想让我从哪答起啊?”杜以南声音里带着笑,听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差别,除了有些不太能听出来的沙哑以外一切正常,他知道这是表示杜以南觉得累了,累得大概不是特别想说话的那种。
他稍微没那么着急了,但还是有些担心,说:“都答,排队的。”
“啊。没睡。”杜以南说,“也不是什么急事。爸妈这会儿睡了,都好好的没事儿。别瞎担心。”
“这大半夜的,纯聊天?”他说,停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他哥只提到了爸妈,避开了他话里的另一个人。
“……那我嫂子呢?”
杜以南在那头沉默了,过了很久,很轻地叹了口气。
挂断电话以后他看着放回桌上的信发呆,直到窗外开始下起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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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民政局外边有十米远的地方。两年多没见了,夜里连关于这个人的梦都少了很多,偶尔的视频和通话像不定时的处方药,基本足够安眠。
但真的见到他哥那一刻他还是觉得有点儿走不动道了,全身都麻酥酥的,是很熟悉的感觉。小时候爱跟哥哥撒娇,夜里从上铺溜下来钻进他哥的被窝,杜以南即使睡着了被弄得半醒,也会在他凑近的时候咕哝着揉他的头发。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像摸着了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很想让世界留在这一刻。
秋天的风很凉,他裹紧了衣服朝杜以南走过去,杜以南正把一个蹲在门口用矿泉水和泥沙玩的小孩儿逗得咯咯的笑,压根没留意前边还来了个人,样子还是两年前的样子,笑眯了眼睛,帅得人神共愤,可惜手里捏着一个小本儿,离婚证,封面上的三个字掺在这幅和谐的画面里让他哥脸上的笑显得有点儿可怜。他走到杜以南面前的时候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手心里痒痒的,或许是想碰碰杜以南的手,像幼儿园小孩儿们过马路那样牵着,男孩儿跟男孩儿牵,哥哥跟弟弟牵,也属正常无异。
“你看,这儿有个蚂蚁窝,咱们捡点树杈子给它围上做栏杆……”
他走了过去,绕过杜以南,挨着正仰头专注地看着他哥的小孩,也蹲了下来。
杜以南正跟小孩儿说话,目光很自然地牵到了一旁的他身上,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动一动,然后顿了顿,就那样卡壳了,眼睛瞪着他没能够说出话来。
他也没说话,只是看着,然后想事儿。
小孩在两根不说话的木头之间扬着头看了看,非常淡定地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树底下捡木棍子给蚂蚁窝做栏杆去了。还没捡两根,应该是小孩他妈从民政局门口走了出来,把小孩儿兜着屁股抱起来走了,走之前还挺奇怪地看了他们两眼。杜以南似乎是让小孩他妈的目光戳了一跳,反应过来终于压着声音喊了出来:
“靠!回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都没去机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