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衣香鬓影]第5章【阿伏兔的回忆/阿迦叶的过去】名为夜兔之耻的伞(1 / 2)
十二年前。
距离阿伏兔的故乡叁光年时,【春雨·第七师团】的一艘驱逐舰上,他的部下对他挤眉弄眼。
“队长,上次你休假是什么时候了?”
他瞥了眼表,继续指挥对敌方战舰的轰炸:“285天5小时4分钟前。”
他的部下们转了转眼珠:“昨天,你妹妹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可听到咯——「哥哥,求你回来。好寂寞,把我带走吧。」什么的,真黏你啊。”
他们捏着嗓子,学着那恳求的腔调。阿伏兔只是苦笑着摇头。
“那个爱哭鬼,从小就那样。我们的父亲是个守旧的老古董,【弱是原罪】那派的。混蛋,抛弃了我,也抛弃了她,一心只培养我们的弟弟。要不是我时不时去探望一下……”
他怅然着,他的部下互相看看,露出了极为奸险的笑容:“队长,回家看看呗。又不远,这里有我们呢——啊呀!”
一人一个脑嘣。
阿伏兔掸着指尖,训斥道:“臭小子们,想什么呢。现在在打仗呢!你们想让我的脑袋被团长当下酒菜吗?干活去,我看你们真是太闲了!”
“石头脑袋……”他的部下们嘟囔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于是,等这场仗打完,他拿着休假回家时,是又过去了20天4小时23分钟。
快一年没见了,他的妹妹怎么样了呢?她已经十六岁了吧。脸是变圆了还是变尖了,身体是瘦了还是胖了?有长高吗?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期待着那张惊喜又灿烂的笑脸,开门——
腐臭。哭泣。血的腥气。
妹妹,跪趴在父亲的脚下,浑身哆嗦,泪水如溪流般顺着脸庞淌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啊!”
父亲的枪伞,压着她的发顶,力道一点一点加重,折磨般缓慢地刺穿她的头颅。
阿伏兔想也没想,赤伞攻向父亲,趁他回击之际,一把将妹妹扯到身后。
“哥、哥哥!”她哭到咳嗽,抱住他的腿,仿佛抱住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救救我,求你……”
“阿伏兔?”他的父亲眯起眼睛,声调缓慢又平静,“让开吧,这里你没有插手的份。”
“怎么没有。”他将妹妹护在身后,冷眼看着他的父亲,“虽然只有一半相同的血,但我们好歹也是家人。你这混蛋,无论她做错了什么,这样的体罚也太过分了吧?”
他的父亲一怔,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轻轻笑了出来。这笑声冰寒,刺激得他汗毛竖立,冷汗从额角滑下,紧张地盯着他的行动。
“呵。家人?体罚?如果,你看到这个,还能称她为家人的话,我倒是要赞赏你了。”
散发着恶臭的包裹,被踢到他的面前。
沾着黄沙的布料散开,滚出一具小小的、干瘪的尸体。
它只剩头颅与躯干,原本连接着手臂的肩侧,是凌乱不堪的稚嫩牙印。这绝非是野兽的啃咬,而是这具身躯本身,在绝望的饥饿中,做出的最后挣扎。
如此残酷的景象,即使是久战沙场的阿伏兔,也不禁稍稍扩大了瞳孔。
“这是、什么?”
他的父亲冷笑一声,说出了将他的整个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的语句。
“怎么,认不出来了吗?阿伏兔,仔细看看吧,这是你的弟弟啊——”父亲的吐词一字一顿,极为缓慢:“这就是20天前,被你的家人、你的妹妹,丢到【死星·徨安】的阿·修·罗。”
在他的颤抖中,他的父亲冷冷地抬起枪口,对准了抱着他的腿的雌性夜兔。
“让开吧,阿伏兔。你知道夜兔的规矩,【血债血偿】。”
砰!
枪响。尖叫。红光。
鼻尖,萦绕着血腥。手,温温热热,又滑又黏。
父亲,睁着不可置信的瞳孔,缓缓向后倒去。妹妹,摇摇欲坠,哭喊着扑向那仍然温热的尸体。而阿伏兔,他望着他们,不明白自己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在这叁人之间,他到底捅穿了谁的心脏呢?
这样思考着无意义的问题,他拽住妹妹的手臂,强行将她拖上了战舰。
“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春雨】。”
“为什么?”她愣着,“我、那么多次求你,将我带走、将我带在你身边。你却从来没有答应。为什么现在……”
“哪有会把妹妹拐上海贼船的混账。”他冷静答道,“但是,现在父亲死了,你需要一份工作,能养活自己。”
“工作……哥哥、关心我?在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不,不可能!你该恨我!你从来只会哄我,从来只会骗我——啊!”
她的表情忽地惊恐起来,开始极力挣扎:“你是要将我丢到【徨安】!你要惩罚我,让我尝尝阿修罗的痛苦,让我和他一样凄惨地死去!哥哥、阿伏兔,放手、放手——”
腹部,忽地一痛。
不再称呼他为哥哥的那只雌性夜兔,颤抖着身躯。她怔怔看着自己那沾满他的鲜血的手臂,然后在惊恐中转身逃离。
“该死的!”他暗骂道,向她伸手。然而,他的身躯摇晃,视野渐渐模糊。
哒哒的脚步,嘈杂的调笑。
“哎,这不是队长吗?探亲怎么样——”
空气陡然凝滞,鲜红的血液淌了一地,愤怒在咆哮中震荡。
“队长,是谁打伤了你?!”
“刚刚,有只夜兔和我们擦肩而过。”
“是她!手臂带着队长的血,我还以为我闻错了!伤口大小吻合,还没走远!”
“我去追。”
“龙啸,我跟鹤影和你一起。夏阳夏泉,你们先把队长送去医院!”
“是!可恶,动脉竟然、捅得真狠!确认队长体征稳定后,我们也会加入追击。能伤到队长的家伙,太危险了!”
他的喉咙微微颤动。
等等。不要追。她很弱,只是被吓到了。是他大意了。不要愤怒、不要警戒、不要用你们那强得过分的力量将她……
黑暗。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从战舰的再生舱里醒来时,已经是两周之后了。
腕表上有百余条未读信息,全都来自他的部下。然而,所有的信息,都只重复着一条内容。
「对不起。」
只除了一条。
「队长,您苏醒了的话,请速来该坐标。」
他查了,是医院。
病房外,他的五名部下神色复杂,透过窗户遥望那沉睡的雌性。
她的面庞苍白,表情安详又沉静。洁白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仿佛棺椁,将一切的罪恶与狰狞埋藏其下。
“是【求偶程式】。”鹤影说,平日冷静的他,此时双目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