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鲤儿最听湛君的话,她说不要害怕,他就真的不再害怕了。
湛君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鲤儿。”
鲤儿仰着头,看着她,问:“那我们到哪里去呢?去找阿公吗?”
湛君摇头,“有人知道我们了,其他人也会知道,阿公也护不住我们的。”
鲤儿又开始急了,“那怎么办?”
湛君抱住鲤儿的头,忽然问他:“昨天那个抢你娃娃的小孩,你还记得吗?”鲤儿点头,“记得,他怎么了吗?”
湛君捧起鲤儿的脸,认真地告诉他,“鲤儿,那是弟弟。”
鲤儿瞪大了眼睛,“弟弟?”
元衍掀开了帘子进来,面无表情:“他们说你不肯吃饭。”
元凌刚哭过,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睛通红,看着冷漠的父亲,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元衍无可奈何,掏出帕子擦他的脸,但依旧冷声冷语:“你这样子怪得了谁呢?还不是你自己胡闹!”
元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朝元衍张开双臂,要元衍抱他。
元衍终究心疼,如他的愿抱他起来,拿下巴蹭他的脸,“好了,别哭了,就问你下次还敢不敢?命都要没了,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怎么办?”
元凌抽噎着,搂住了元衍的脖颈不撒手。
元衍把他放下来,端起粥碗亲自喂他,“怎么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元凌不肯吃,将脸转到一旁,愤恨地说:“我恨他们,不想看见他们。”
元衍把勺子塞进元凌嘴里,硬把东西喂给他吃,问他:“谁惹你了?”
元凌想起自己受的委屈,眼里又漫起了泪,恨恨说:“他们所有人!包括祖母。”
元衍喂粥的手停了下来,“祖母?祖母怎么了?她那么疼你,你那么多兄弟姊妹,她最疼你。”
元凌仰望父亲高大的身躯,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哭起来,话也要说不清楚。
“他们说我是个孽种,我母亲不肯要我,我才生下来她就要掐死我。”
元衍一瞬间变了脸色。
湛君十七岁了。昨日刚过的生辰。
英娘送了她一身新衣做生辰礼物,说了好多祝福的话,先生什么也没有说,送给她一根簪子,还是旧物,看着有些许年头了,素净的过了头。
湛君收到礼物之后,一整天再没有见过先生,同往年的生辰一样。
湛君生辰这一天,姜掩总是很难过。湛君不知道先生为什么难过,也问过他,他从来不说。
湛君是姜掩养大的孩子。她没见过父母,关于身世,她一样问过姜掩,姜掩倒告诉了她,讲她父母尽死了,他是她母亲的旧友,于是他接了她来养。
湛君为此感到难过,难过了两天,也就不再难过。
湛君在姜掩手底下长到十七岁,长了一张没人不爱的脸,且天真纯善,是个一定让人喜欢的女孩子。她又读过许多书,甚至算得上博学,所以她常有抱怨。她认识了世界,可这世界不是真实的。
十七年来,她没有离开过青云山。
姜掩会时不时外出,湛君向往青云山之外,想要跟他一起去,他不答应。
湛君问为什么,姜掩望着她时,目光总是哀愁。他说不带她出去是为了保护她。
湛君不解,她会有什么危险?
“这世上总是有许多危险,所以你不要离开静谧的桃源。”姜掩谈不上年轻了,他的鬓发已经斑白,脸上有了纹路,岁月堆积着,无声爬过了他的脸。
湛君讲:“我又不痴傻,知道有危险,难道不会避开。先生,我读了那样多的书,很想到外面看一看。”
姜掩终究不同意。
青云山很好,可湛君实在待的乏味了。
“天生我一双眼睛,千山万水,我总要去看看。”
于是她决定离开,就在今天。
也就是下山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元衍。
后来湛君回忆此时,总有许多细则记不起来,她不知道他那天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带什么配饰,脸上又是怎样的神情,她原以为那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擦肩而过。
陈贺是姜掩的朋友,湛君见过他多次。她是个极有礼的人,可是当时她做坏事,表现得便不是那么大方,还要陈贺先开口。
“湛君,你到哪里去?”
湛君捏紧了包袱,声调也装得自然,“我四处走走。”
陈贺想不到湛君是要出走,因此他只是说,“别跑太远,早些回来。”
湛君压着喜意,点头应了,与陈贺致了意,侧身等候他们先行,她一直低着头,所以并不知道,那跟在陈贺身后的年轻人究竟以何种目光望她。
湛君有惊无险出了青云山,眼前天地宽阔,她出了山,却好似鸟飞向了山,觉到了无比的舒心畅意。
她在河边打滚,泥水脏污了她的脸,使她的头发板结,衣服再看不出原本的眼色,闻起来也不太妙,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