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节(1 / 2)
郑忠听罢,哪里还敢啰嗦,忙不迭的便去了。
郑赐背着手,带着阴沉沉的脸色回到了中堂里,心烦意躁地边来回踱步,边唉声叹气。
日子没法过了。
他这个尚书,俸禄绝对是不低的。
可花销更大,一大家子的人,他自身的妻妾就六七个,还有儿子,儿子也有妻妾,将来还有几个孙儿……
然后这么一大家人,没有几十个奴仆怎么伺候得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车夫,不然家里人怎么出行?厨子都得有三四个,还有跑腿的,抬轿子的,各色人等。
可这哪一样不是要银子?
就靠那点俸禄,成么?
其实单凭俸禄,一家人倒也可以过得还算滋润,尤其他这尚书,林林总总的俸禄加起来,肯定是比寻常百姓要好得多。
问题就在于,若只是这样,那老夫这官,不是白做了?
其实郑赐还算清廉,他真的清廉,因为除了炭敬和冰敬之外,郑赐也基本上不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每到逢年过节,还有冬至和夏至,就是门庭若市的时候,但凡能和郑赐扯上一点关系的,大家都络绎不绝地来送礼。
当然,这送礼也很卷。
最初的炭敬和冰敬,具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那时候,大家还只是想办点事,请托人情,所以以某个名目,送点东西来。
你送了东西,人家给你办事,甚至给你升官,这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到了后来,就愈演愈烈了。
因为送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送,就等于大家都没送。
于是乎,这时候的冰敬和炭敬,就成了常例了!
常例的意思就是,你送这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就这你还想教我办事?你谁啊你。
可怕的是,虽然大家收了你的礼,也没办事的打算,可你若是不送,这就不合规矩了,委实属于被打击之列。
至于礼的轻重,也有门道。
起初只是常礼,大家还讲一点文人的雅趣,收罗一点字画,或者什么瓷瓶,什么古董这等东西送去。
可到了元朝的时候,大家也懒得客套了,因为那时做官的人,文人的占比已不多,尤其是那些鞑靼贵族们,你送他们这个,这不是消遣人家吗?
最终,所谓的冰敬、炭敬,就成了赤裸裸的送金银了。
大明开创之后,恢复宋制,对于元朝的许多制度和陋习,都是大加挞伐。至于像元朝这种充满铜臭味的冰敬、炭敬,却是完整地继承了下来。
毕竟粗俗是粗俗了一点,可真的能挣很多。
而且这玩意,比俸禄要靠谱。
俸禄是皇帝发的,朱家的皇帝在大臣眼里人品都很值得怀疑,他要是哪一个月拖欠你,你也拿他没办法。
可这孝敬不一样,孝敬是下头人送的,这些人可都仰仗着你,对你马首是瞻,人家来送这个,怕的反而是你不收。
此时的郑赐,是越想越气,就差把鼻子气歪了。
他背着手,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实在憋不住了,口里又骂骂咧咧起来:“我早晓得他不是好人,是个奸人……”
“混账王八蛋,这样做迟早要有报应的……”
骂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口干舌燥,又想起了什么:“这狗东西他卸磨杀驴啊,刚刚廷推了他国公,转过头就翻脸不认人,真是猪狗不如,就不怕遭雷劈。”
这时,儿子郑忠气终于喘吁吁地赶了回来:“爹,爹……”
郑赐顿时打起精神,阴沉着脸,看着大口喘气的郑忠,急问道:“怎么样,外头有什么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郑忠道。
郑赐本着先苦后甜的心思,便道:“坏消息是什么?”
郑忠道:“确实锦衣卫堵了咱们的街头和巷尾,表面上是说盘查不法之事,其实就是奔着那些送冰敬和炭敬的来的,但凡身上携带巨款,又无其他理由的,都责令遣返,现在大家都吓坏了,不敢露头。”
郑赐气得要跺脚。
“好消息呢?”郑赐觉得这个时候,自己需要一个好消息,冲一冲眼下的阴霾。
郑忠乐了:“好消息是……威国公不是针对咱们郑家的,好家伙……各处码头和渡口,还有城门,街头巷尾的,各大臣的府邸,都是锦衣卫的人,爹,不是张安世针对您,他是把所有人都针对了。”
郑赐听罢,却只觉得眩晕,抬起手来,大骂道:“孽畜,这叫什么好消息!”
郑忠连忙躲避,抱着脑袋,咕哝着道:“又不是咱们一家倒霉,可不是好消息吗?”
“你吃土去吧。”郑赐气呼呼地指着郑忠的鼻子破口大骂。
郑忠委屈巴巴地道;“又不是儿子得罪了您,是那张安世……”
郑赐瞪他道;“我惹不起张安世,我还教训不了你?”
吵闹之后。
郑赐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阖目,干坐着,一言不发。
倒是郑忠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郑赐的脸色道:“儿子听说,锦衣卫那边,说要将这变成常例。”
“常例?”郑赐眼里掠过一丝寒意:“他这是铁了心不教我们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