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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昭啊,顾允直来见你了。
龙阴山,青岩观。
夜雪如絮。
宝山刚经过一株松树,一团拳头大小的雪便“啪嗒”一声从松枝掉落,砸入他的脖颈里,直把他冻得浑身一激灵。
他却来不及拍走衣领里的雪,端着一盅熬得糯糯的粥,往茅屋去。这几日沈姑娘都没好好吃东西,不过三日,下颌就已经瘦得冒尖了。
宝山自小在观里与师尊相依为命,打小就没甚玩伴,好不容易观里有旁的人了,自是开心的,恨不能沈姑娘能留下来做他师妹呢。
按说那位郎君昏迷得越久,沈姑娘就能在道观里留越久。可眼见着沈姑娘一日日憔悴,他又希望那位郎君早日醒来。
思忖间,他人已经到了茅屋的门外,正要敲门,忽听里头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已经是第四日了,他还未醒来。道长可要再给他换一剂药?”
小娘子轻软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宝山生怕自家师尊说出甚叫沈姑娘担心的话,忙腾出一隻手,正要推开房门,眼角余光倏地一亮。
一道粗壮的紫电在漆黑的夜幕里骤然出现。下一瞬,便见无数细小的闪电从那紫电里分离,顷刻间便布满了一整片夜空。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张光网笼罩,没一会儿,巨大的闷雷声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宝山长这么大,何曾见过此等异象?
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景象怎地那么像师尊提过的天怒之象?
茅屋里,闪电布满夜空的那一瞬间,清邈道人便屏息望向手里的蒲扇了。
只见那破破烂烂裂开了三条裂缝的扇面,正缓缓地裂出了第四道裂痕。
“轰隆隆”地雷鸣声在耳边炸响,震得这天地仿佛下一瞬便要四分五裂。
容舒怔怔地望着清邈道人手里的蒲扇。
“阵成了!”
清邈道人来回走动,不时挥动着手里的蒲扇,目光炙热而疯狂,嘴里不住地念着“阵成了”。
半晌,他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容舒,急切道:“快看你的左掌!”
容舒如同提线傀儡一般,张开左掌,垂眸望着。
只见她细白的掌心里,她食指与中指的指缝缓缓生出了一条线,蜿蜒着延伸至她的掌根。
“那是你新的命线!”清邈道人激动道。
几乎在清邈道人话落的瞬间,容舒仿佛听到了一道“咔嚓”声,从灵魂深处响起。
像是一把困在体内的枷锁被生生掰断,在体内彻底消散,浑身一轻。
容舒眼睫轻轻颤了下,很快便有了湿意。
纤长的下眼睫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微一低,一滴泪珠滴落在顾长晋骨节分明的手掌里。
男人的手动了下。
仿佛感应到什么,容舒侧头看向竹榻,那里,面容苍白的男人缓慢地掀开了眼皮。
睁眼的瞬间,他便望了过来。
他静静看她,许久,抬手擦去她腮边的泪,低哑着声道:“我昨夜梦见你哭了,都说梦是反的,你怎么真的哭了呢?”
容舒不知他说的“昨夜”是等了四十年后的“昨夜”,隻当他说的是他昏迷这几日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