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节(2 / 2)
朱允炆痛苦地捂着自己白净的脸,脸颊上的肥肉从指缝中都溢了出来,他的指甲在自己的额头上划破了几道浅浅的血迹,俨然已经有些失态,失去了他曾经作为帝王的威严。
现在朱允炆不把皇位被篡夺的主要原因归咎在李景隆身上了,但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而是他的所有臣子都有责任,雨露均沾了属于是。
“你不是谪仙降世吗?告诉朕,朕该怎么办?朕不懂打仗,朕信任他们,可他们都辜负了朕啊!”
朱允炆上前抓住了姜星火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或许刚才的克制只是他最后的理智,这个逃亡了许久的年轻人也害怕死亡的到来,此时此刻的表现,一方面在拒绝否定自己,另一方面则是在刺激姜星火,赶紧杀了他。
姜星火凝视着已经趋于癫狂的朱允炆,忽然一手推开他的双臂,然后用力一掼,朱允炆便踉跄地倒在了槐树下。
“锵~”
姜星火腰间的长刀出了鞘。
“你也不知道。”
朱允炆用双手撑着地,但旋即就放弃了,躺平似地靠在树干上。
“朕这一生过得好累杀了朕吧。”
但姜星火却只解下来刀鞘,凌空抛给了他。
“这就是你缺的东西。”
朱允炆看着砸在他小肚腩上的刀鞘,有些茫然。
“你明面上滥信那些士大夫,暗地里自己干纲独断,可你不读史,年纪太轻、气又太盛,自觉天命加身无往不利,你拿着太祖高皇帝留给你无坚不摧的刀肆意挥动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到,刀身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这把刀,你一次又一次地强行驾驭他,却从没有在鞘中温养过!”
朱允炆呆怔了片刻,姜星火的话语,像是一把尖刀一般,剖开了他内心看起来完全包围的防御。
杀人,还要诛心。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朱允炆的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刀鞘略微翻边的皮毛。
他是一个极度自负、充满了优越感的人。
他从小就在整个世界上最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从朱雄英离世,母妃转正的那时候开始,朱允炆就知道,自己将会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
最后他做到了,在母妃的教导下,他隐藏了自己的自负,表现得孝顺恭谨,获得了皇爷爷的喜爱,在皇爷爷的帮助下,扫清了登上皇位的几乎一切障碍。
为什么说几乎呢?
因为还有他那些讨厌的叔叔,依旧活着。
所以刚刚登基,朱元璋尸骨未寒,朱允炆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削藩。
最初,没有人敢反抗他。
看着那些原本被自己所仰视的叔叔,成了自己手中的泥人玩具,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想用脚踩个稀烂就可以用脚踩个稀烂,朱允炆膨胀了。
他觉得自己权力是无限大的,四海之内,为所欲为。
直到燕王朱棣奉天靖难,起兵将他掀下了皇位。
可朱允炆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或者说,他其实知道答案,但拒绝思考这些问题。
朱允炆从来都不是一个没主见的人。
相反,他很有主见。
看起来他什么都听齐泰黄子澄那帮人的,但实际上,是他只听他想听的那部分。
齐泰黄子澄等人的建议,不过是朱允炆藉由他们的口来说出自己的心声罢了。
而朱允炆也清楚,姜星火说的是对的。
耿炳文匆忙进军真定、李景隆接手后带领南军在天寒地冻中攻城、命令何福和平安、盛庸合兵一处毕其功于一役其实这些最初决策的制定人并不是这些前线的将领,恰恰是朱允炆自己。
哪怕是到了最后,燕军二十万铁骑南下,看起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可实际上,燕军没船,面对重兵防守的江淮防线是是过不去的。
所以只要沉住气,让何福和梅殷守城不出,让平安和盛庸合兵一处一起赶过来,而不是有距离差被先后击破,哪怕依旧有重创燕军或是把战争继续拖延下去的希望。
可朱允炆自己做的每一个初始决定,都太急了。
“如果能收刀回鞘,忍一忍”
朱允炆有些怅然。
如果他不把宁王逼迫的那么紧,如果他能耐下性子慢慢围困燕军,如果能多给耿炳文一些时间,如果能让李景隆等到开春再行动,如果他能沉住气死守江淮防线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改变。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已经被诛心的朱允炆沉默了片刻,只是干脆利落地说道:“杀了朕吧,拿着朕的人头去找你的陛下邀功。”
姜星火突然笑了笑,看着朱允炆,继续说道:“每一个成为过大吸血虫的人,都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吗?视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
朱允炆彻底靠倒在了树干上,他虽然第一时间没听明白“大吸血虫”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联系上下文知道指的是什么了,但他却百无聊赖道:“从前如此,往后如此,你坐到那个位置上也是如此,那个位置是有魔力的我那个叔叔和我也没什么区别。”
“你的叔叔比你更适合当大明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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