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节(2 / 2)
他有自己的感情,即便他的目标是拯救苍生,让华夏崛起于世界之巅,可面对着这些愚昧、愚蠢、贪婪、自私的村民,依然会有遏制不住的怒火升起。
闭眼的那一剎那,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干脆全杀了。
是他强忍着怒意,想出了办法,方才让这些村民侥幸活了下来。
可是这些村民,即便是到了现在,也并没有敬畏他的仁慈之心,而是在敬畏他的神格,敬畏他能发出雷震声的法器。
身旁的众人,恐怕也不会理解他,只会觉得他婆婆妈妈,心慈手软,不够爽利。
自古以来,想要干大事,哪有不流血的?
姜星火当然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让不好的结局不去发生,就能做到,可他还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全每一个活生生的性命。
或许,这就是他活的拧巴的地方他吃了太多苦,所以不想让所有跟他一样的苦命人轻易丢了性命,可偏偏,这些人不会理解他,甚至还会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去与他为敌,成为了他拯救更多人路上的绊脚石。
一小部分人的命,和更多人的命相比,孰轻孰重?
是否可以为了更多的人,去牺牲这一小部分人?
姜星火给出的答案,是做到最小的杀戮,牺牲一小部分人中的一小部分,以此去拯救最大多数的人。
纵使让自己都觉得不痛快,可这真的是姜星火在两难之中权衡利弊,能做到最小损害的抉择了。
可姜星火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还是不痛快。
姜星火率先走出雨棚,他一边走一边抽动腰间的长刀,一步一步,稳健、冷静地走下河堤。
人们畏惧地看着他,有人偷偷抬起头,又迅速地埋在了泥泞中,不敢直视他。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缓慢地向着人群走去,那柄刀的刀刃在空气中反射着寒芒。
姜星火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但是他每踏出一步,河滩上便会留下一个脚印,他身形的倒影,像是一座沉默却坚定的巨山压在了众人心头,令人喘息困难。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条。
他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冲着堤坝下跪倒下的人们喊道。
“——站起来!”
众人迷茫而盲目地站了起来,可他们虽然站了起来,姜星火却仿佛看到,还有一道道看不见的身影,跪在泥泞的地上,畏服在被打碎的神像前。
姜星火再无话可说了,嘴边的话语被他吞了回去。
深切的悲戚如同浓雾一般涌上了心头。
他在这一瞬间,真实地意识到,想要改变人们心中的对世界的认识,难得就像是独自搬山。
没有人理解他,不论是山,还是身边的人。
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苦口婆心地劝告他,放弃吧,这条路注定孤独且坎坷。
“想放弃了吗?”
姜星火问着自己,旋即重重地甩了甩头。
河堤下的百姓,虽然迷茫,但总归是站起来了,哪怕只是肉体站起了。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座山,我欲以凡人之躯搬山填海,自然听不得什么好言相劝。”
天边鸿雁破雨飞过,映衬着姜星火孑立于滩头的萧索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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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拂,卷动着漫山遍野的芦苇荡,在夜空的遮掩下飘摇不定。
夜晚,荒郊野岭,一座废墟前方,十几名身披黑袍的白莲教中高层正聚集在此处。
“圣女”
一名护法低声问道:“教主最近心绪烦躁得很,动辄便要杀人,很久没有睡觉了,只有眼下睡得香甜,要不咱们都在这里等着,等教主醒了再说?”
“当然不行。”
一名黑裙美妇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宛若秋水般透亮澄澈的眼睛,她轻声说道:“这一次行动,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让那位国师背上滥杀无辜的名声,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可不论成没成功,都得及时禀报教主才对。”
带着面具的白莲教长老问道:“让姜星火被迫‘滥杀无辜’,是你的意思,还是教主的意思?”
美妇人答道:“是教主的意思,也是很多宦场里大人物的意思这位国师,惹了众怒了。”
闻言,白莲教的中高层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你懂得”的表情。
白莲教以“普化在家清信之士”为号召,形成了一大批有家室的职业教徒,称白莲道人。在江南,由白莲道人组成的堂庵遍布各地,聚徒多者千百,少者数十,规模堪与佛寺道观相比。
堂庵一般供奉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合称弥陀三圣)等佛像,上为地方大员祝福祈寿,下为地主老爷办佛事,也有一些修路筑桥之类的善举堂庵多拥有田地资产,主持者往往父死子继,世代相传,堂庵的财产实际上是主持者世传的家产,这些白莲道人勾通官府,交结豪强,成为地方一霸。
所以,在这里的白莲教中高层,并不是什么泥腿子,相反,他们大多数都读过书,也与江南宦场中的人物们熟稔得很。
国师以雷霆手段血洗了常州府宦场,杀了个人头滚滚,又逼迫松江府的士绅们缴纳粮食。
这一切的行动,不是没有代价的。
就像是姜星火在拼命地挤压一个弹簧一般,这个弹簧很难摧毁,所以招致反弹,几乎是必然的。
明面上的官员士绅,当然不能把姜星火怎么样,但是他们还有白莲教这个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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