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2 / 2)
“……所以,关于那个时限,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科塔雷斯苦笑道。
“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的朋友,我们只知道它终究会满:毁灭日必将降临,正如人终有一死。那或许是下一秒,或许在宇宙那有限的生命中‘永远’不会来,但它的确存在,而且永世长存。”
“你凭什么说它永世长存?”
“凭‘星’文明同样长存。”科塔雷斯语出惊人,“它并没有毁灭,它只是离开了……你能明白吗?
“我们现在所处的宇宙并非失去了它的君主,它只是暂时不被管辖。
“我为银河群星而越俎代庖,这不证明我拥有真正统领这一切的权力,所以我甚至从来不想自己能真正成为一个‘皇帝’……我只是在试验,朋友,我窃取他人的实验场,启动了一场新的实验计划,成了谁都能活,失败了谁都要死。”
伊文海勒微微张嘴。
在这样沉重又尖锐的信息中,他差点以为自己的防护罩没把自己笼进去,信息灌入他的口鼻、刺痛他的双眼,在皮肤和黏膜上擦出漫长的血痕,然后塞满他的气管与肺泡。他因此而几乎窒息,直到雷廷按住他的肩头,把他往后拉去。
他看到宽大的黑色肩甲与披风,还有披风上隐约反映出细微光色的、星尘排列般的纹路。
那是由‘星合金’编织出的偏光花纹,是人联的徽章,由于不近看就看不出来,所以至今为止,大概只有亲手制造它的雷廷,还有伊文海勒本人——再或者带回它给他们的‘爱人’,知道它的存在。
但它知道他们每个人。淹没在黑暗中的星辰,它知道他们每个人。
“在未来,我彻底稳定银核状态,让它变成了可控的能量源。”雷廷说。
这话好像和上一个话题八竿子打不着,但科塔雷斯因此而震动,他快步往前:“你说真的?!你能不能……”
“不能。无论是时间还是时空的屏障,亦或者我本身的能力,都不允许我在这个时间点复刻那样的行为。”雷廷说。
他面色平静,英俊面貌这次倒真冷硬地像一座雕像了。
“这或许证明‘星’对银河的控制并没有那么严密,但……”
他面色肃然,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一字一句道:“‘火酒’,我的朋友……我希望,在近一万年后,你仍记得这些事:如果在银核武器停摆后,银河仍然遭受了未知的星际级灾难打击,就让你留在主物质界的分身去银核,对里面喊:‘rayte’!”
“‘雷廷’?”科塔雷斯有些茫然,他重复了一下这个发音——
“不是‘雷廷’,是‘rayte’,r-a-y-t-i-n-e,这件事,你必须做到……”
一个沉重而虚幻的声音回荡。
近万年后的星际时代中,一颗荒芜星区的流浪小行星里,一团黯淡的红色凝胶逐渐活化。
它蠕动着发出光,赤红火焰蹿升起来,一个破碎的复制意识从中苏醒。
在它的回忆之中,一副模糊不清的人类面貌,与他的声音一同,渐渐变得清晰。
【……那里头会出来一个人,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它记起那个声音,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他就是我,‘火酒’。你可以相信他的能力与理智,但不要信任他的感情。不过,你可以告诉他……
【……‘战争从未结束,阳星’。】
醒着就要思考,活着就要做事——身为雷廷从灵魂中分离的半身,本质只是另一个雷廷的‘阳星’深知这份道理。
就像他同样清楚,他其实并非一个独立的生命。
在作为‘阳星’而存在的同时,他是另一个人分裂的一部分。他以理性与冷硬掌控极端危险的力量。他是一枚镇天的印,是那个人撕碎内心的界限、烧熔吞噬过自我一切之后,从火烫的铁水里锻炼出的刀剑。他不承载过去,他开创未来。
在雷廷将主观自我与他切分后,虽然主体仍保留着‘阳星’的名号——毕竟它是由他人施加的名字,不可能真正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但‘阳星’也一样成了一个崭新的存在。他强大、稳定、冷酷、理性且毫不掩饰的极端化,继承了雷廷的音名‘rayte’,整个儿看上去就像曾经这个名字会出现的每个场合那样正式又威严,也像曾经的雷廷那样忙碌不堪。
他拥有雷廷的所有记忆,只是没有相应的感情,因为‘不动’与情绪无关。
他知道,宇宙与历史曾经对一个年轻人提出了一个问题,而那个答案,叫‘阳星’。
——醒着就要思考,活着就要做事,面对问题,人总要给出解决方案才行。
但这也不像是一场考试——这怎能称得上是那样温和的行动呢?那么多人死了,以至于雷廷至今,也或许是永远,都无法遗忘之前的二十年时间。
鲜血染红双手,战火灼烧银河。
即使他知道,在考卷上写答案要讲道理,面对灾难则不需要。
万事来临之时,人大多不怎么在乎解决的过程。因为卷面之外的事主要看结果,‘解’后头的内容,永远没有‘答’后头的重要……但他也依然会因此而感到痛苦,并在放下之前一直痛苦下去。
而他们都知道,‘放下’这个词,在这件事上,本就不存在。
所以,‘阳星’被分离出来,作为一个解决方案,准备进行他近乎无止境的工作。
但现在……
“rayte!”那个虚幻的声音响彻金辉之中:“战争从未结束——回来!你还有未竟之业!”
与此同时,遥远的亚布里萨克星域中,一场坍缩发生了。时空在刹那间破碎,弦音如波传递,炸响于银河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