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那还是因为她从岑家逃跑,方倚梅叫人打断了原母的一条腿……
见父女间气愤尴尬,原母立刻打圆场道:“想吃什么?有你喜欢的小笼包,还有新鲜的茶叶蛋。”
岑潇微微颔首,轻声答道:“那就小笼包,还有蛋花汤。”
陆星河在旁听着,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问岑潇:“潇潇姐,你来过这家店吗?老板娘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原母听着,一时语塞。岑潇沉吟片刻,笑道:“这家店原来开在城南,我小时候总去。后来我住得远了,就没怎么去了。我都不知道,老板把店搬到这里来了。”
她言简意赅地说了原由,陆星河听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看起来和老板娘很熟。”
“熟的熟的,她和我们两口子都熟。”原母应着,扯了扯原父的围裙,“有段时间没见,丫头又瘦了。”
原父听着,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原母的手,转身就进了厨房。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岑潇的表情更落寞了。
原母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问陆星河:“小伙子,你想吃什么?”
此刻的陆星河饥肠辘辘,并没有注意到岑潇和原父之间的诡异氛围,只是看了眼菜单,道:“我也要一屉小笼包,再来一碗甜豆浆。”
“好,马上来。”原母说着,也进了厨房。
餐食很快摆上桌,陆星河看着两屉小笼包,用筷子尖点了点,对岑潇问道:“潇潇姐,为什么你的包子,比我的多?”
岑潇正在喝汤,听到这一句,差点被呛到。她抬眼看向陆星河,反问道:“要不,咱俩换一下?”
“不用,不用。”陆星河说着,嘿嘿一笑,“你这想必是熟客福利。我以后也经常来,应该就能享受到了吧?”
“当然可以。”原母应着,又端出来两碗绿豆汤,“夏天天气热了,再送你们两碗绿豆汤,清凉解暑。”原母放下碗,眼神殷切地在陆星河与岑潇间徘徊一圈,“小伙子,你以后带着女朋友常来,阿姨给你们打折。”
陆星河正要应和,就被岑潇打端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她说着,又对陆星河笑了一下,“我们是好朋友。”
陆星河顿时觉得心灰意冷——之前在骨伤科,岑潇明明是不否认的。
原母也对这个回答感到出乎意料,她将陆星河失望的神情看在眼里,转圜道:“朋友也能一起来,我一样打折。”
这时又有新客进门,原母转身就去招呼了。岑潇夹了两个小笼包,放进陆星河的碗里:“你不是嚷着说这家店好吃吗?尝尝。”
美食可以治愈烦恼。原家小笼包皮薄肉多,咬下去还有汤水,陆星河吞了两个,就把方才的失落抛在脑后了。
看着这样简单的陆星河,岑潇顿时想起周南发来的留言。她在心里叹了口起,试探地问道:“星河,你出国读博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刚给美国那边发了申请材料,现在只要等回音就行了。”陆星河说着,喝了口豆浆,“顺利的话,能赶上明年春季开学。”
这么看来,距离他出国读书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岑潇盘算着,又说:“这些,陆伯母知道吗?”
陆星河放下筷子,坚定道:“我心意已决,管她知不知道。”
“可那毕竟是你妈妈。”岑潇继续试探,“我听平川哥哥说,她从小培养你,用了不少心思。”
陆星河闻言,目光忽而沉寂下去。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常常觉得很困惑:她在我身上花心思,真的是因为爱我吗?”
岑潇听着,心往下一沉,略带惊讶地看向陆星河。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知好歹。但我到陆家的时候,已经四岁了。那时候,距离白阿姨……我是说大哥的妈妈,去世还不满一年。”陆星河说着,自嘲地笑了下,“到了陆家以后,大哥有事没事就骂我是个‘野种’,是我妈用来攀龙附凤的‘工具’。我小时候不服气,老因为这个和他打架。可后来长大了,我又觉得他骂得有道理。如果我不是男孩子,我妈大抵不会生下我,我也不会回陆家,挤占了原本属于大哥的资源。”
陆星河语气平静,却透着微不可闻的无奈,“一个母亲如果真爱她的孩子,应该为他争取优渥的物质条件,也应该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支持他追求自己的目标——我妈反对我当医生,不是因为医生不好,而是因为我不做继承人,她这几年打压大哥的功夫就白费了,等到大哥掌权的那一天,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陆星河说完,复又低头去喝豆浆。而岑潇看着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惆怅。
这些话,也不知道他淤积在心里多久了?
原来他只是看起来单纯,家族里的纷杂烦扰,其实他全都知道。
岑潇没有接话,低头吃了几口包子。此刻的包子凉了,内馅的汤汁显得有些油腻。她端起绿豆汤想漱漱口,可看着碧绿清澈的汤水,又突然想起原母说过的话:“潇潇,不管你以后姓原,还是姓岑,日子终归是你自己的,你要过自己的人生。”
再看眼前的青年,身世未明,囚于陆家的纷纷扰扰,却也想努力地闯荡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星河,世间凡事都是好坏各半的。如果你不是陆家二公子,也许就不会想要当医生,我和你也不会认识。”岑潇说着,冲陆星河温柔一笑,“我们或许没办法选择出身,但日子终归是自己的。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要坚定地去过自己的人生。”她端起那碗绿豆汤,“我以绿豆汤代酒,敬你一杯。等你成为大医生的那天,我们再喝酒庆祝。”
小吃店的电视正放着热闹的综艺,隔壁桌有小孩在哭闹。而岑潇嗓音轻柔,带着坚忍如冰、剔透如璃的力量,击中了陆星河内心最鲜为人知的一个角落。
他看着对方,端起自己那碗绿豆汤,郑重道:“好,一言为定。”
以后少哭,太丑
一顿早餐吃完,陆星河就要回医院了。岑潇与他在路边道别,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地铁站的方向。
她正准备叫车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原母的声音:“潇潇,这就要走呀?”
岑潇闻声回头,就见原母拎着一个布袋,里面是两个大餐盒,“这里头,都是你爸包的小笼包和水饺,你拿回去做着吃。”她说着,也不等岑潇反应,便一把递到她手里,“你太瘦了,平时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岑潇被接到岑家以后,方倚梅不允许她的体重超过九十斤。尤其是她十六、七岁,身体正发育的时候,方倚梅对她进行了严格的饮食控制与体重管理,以至于她得了严重的厌食症。
后来厌食症治好了,岑潇也伤了脾胃,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胃口。于她而言,吃饭就和呼吸一样,单纯就是为了活下去,不饿死就好。
而方倚梅每次见她,只会在意她的三围和体重有没有变化,不像原母,一眼便瞧出来她瘦了。
手里的布袋沉甸甸的,拽着岑潇的心一同坠下去。她嗫嚅了着嘴唇,还是没把那声“妈”叫出口,只半开玩笑地说:“瘦一点,穿衣服才好看嘛。”
原母听着,叹气道:“你已经很好看了,还是健康更重要。”她说着,握住岑潇的手,“丫头,以后想吃什么就来店里,我给你做。”
那是一双被生活磨糙的手,此刻覆在岑潇的手背上,传来粗糙温厚的触感。岑潇倏地想到:虽然自己的一张脸像方倚梅,但至少这双手,是像养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