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你的床了”(指J)(2 / 2)
不过现在呢,她改变主意了,做一次也不会上瘾嘛。
“你哥知道你和我偷情,会不会气得从地宫里跳出来?”
蝉衫麟带秀逸若游仙,玉扣一颗颗解开,晏玄嘴唇还很湿润,显出一种妖异的殷红。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尖从指缝慢慢地插进去,不让她继续解了。
徽音不满地啧了一声,“就这么怕你哥啊?”
怏怏不悦的寻衅落了空,晏玄从松散的发鬓间捧起她的脸,在额心落下一吻。
“明日出宫来,我在延晖别业等你。”
延晖别业是晏玄的私宅,周缘守势缜密,在游人络驿不绝的野吟苑内,也能辟出一角清静之地。
自霜红苑回来,她原还有些气闷,本不想如他所愿,但是想想,确实也好久没有出宫了。找来卓铃一通打点,带着鸦翎,无声无息地出了宫。
等徽音到了别业,转过几重廊角,抬头一看,崔问泉竟也来了。
宫灯垂在廊檐两端,并在金丝竹帘之下,略显寂寞地燃烧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今夜没有穿深绯色的官袍,只是一身朴素的交领直裾,掖着袖,站在廊下,很久没有开口。
敢情不止约了我一个啊?
徽音腹诽着,心想是要绕开他,还是迎过去?
她和崔家没有过多的交际,他们垂头不语,总是低调而雅淡的。
美丽的姿容是点缀在名士风流里的装潢,是更深一层的赏心悦目。晏氏多出美人,他们的美是出尘端严的雅秀;崔氏也以美姿仪闻名,他们的美是病梅般的冶容妖颜。
举族没有一个丑人,洛阳士族都该学学。
天天看那些老不死的上朝,真是……伤眼睛。
徽音漫不经心,眉宇间攒着淡淡的闷倦。
雨成了洛阳的常客,秋夜里,每一道缺口都有它的落脚,雨片不绝如线,轻轻下过一阵,便疲惫地收了气势。这里曾经掩埋过太多年幼或苍老的骨殖,兴许这不尽的细雨冲洗着洛阳的御座丹墀,是在偿还罪业。
她不欲攀谈,提着裙裾就要从另一端绕开。
“娘娘。”
崔问泉见着她了,面上一怔,顾不上许多,急急地从那一端奔过来。
木屐踩在夹板上,像屐齿落在玉盘,直裾柔软地垂下,贴在脚踵两侧,翩然擦过丝缕斜飞的雨水。
奔到半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复又停住了疾趋。
徽音听到这声低柔的呼唤,颈后一刺,以为是徽真来了。偏头一看,只见崔问泉不紧不慢地向着她走来,衣裾风流无际,可谓雍容万千。
怎么说呢?很……徽音斟酌措辞,半天想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应该说是一种很合宜的美吧?这人每一寸形体都像是按照她的喜好仔细地打磨,自然得没有一丝匠气。
她转瞬便不觉得好笑,倘若崔问泉存心勾引的话,她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崔问泉在不远处停住了脚,也不掖袖了。他躬身行礼,然后直起身,朝她客气一笑。
灯芯在他瞳孔里填满了光焰,亮得令人忍不住偏过脸去,视线在她脸上端详过一圈,他才轻声道,“太后娘娘好兴致。”
什么好兴致?
雨夜来找人睡觉的兴致吗?
徽音僵了僵,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发慌。小时候被兄长抓到在外斗殴,她也是这样如坐盘枷般的不安,只好乖乖坐在圈椅里,垂头等待挨训。
为什么会把他错认成兄长?徽音大为不解,要说样貌,他和徽真并不相像;要说气质,那就更不相同了。
崔问泉见她低头不语,不经意地侧过身,闻到一点依稀的酒味。
很淡很淡,约莫是小酌两杯的程度。
“太后娘娘来见淮王殿下?”他淡声说,引着她缓缓地走下去。
“……”她咳了一声,很微妙的,“是。”
“本宫来找他,自然有事协商。”
他点了点头,“殿下正在书房,别业下人不多,晌午才办了宴,闹到夜里才肯散去,这会婢子正在洒扫内堂,怕是抽不出空来。夜里湿滑,臣送您去吧。”
徽音侧过脸觑向他,好奇地发问,“什么宴会?”
方才的动人宛如昙花一现,崔问泉不再笑了,冶艳的面容重回如冰似雪的冷淡。他陪着她慢慢地往前走,边走,边用轻细的语调答话,“清谈会。”
清谈?
不等徽音询问,他顿了一顿,补充道,“近来京中筵席甚少,洛阳适龄的公子小姐们无宴可去,这回接了殿下的帖子,来相看的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来清谈辩论,结交会友,对客人,殿下没有任何的拘束。”
说到这里,他却嫌恶似的蹙了蹙眉,“倒让鼠雀之辈也混了进来。谢三娘子辩才见长,接连斗倒了几个出言不逊的经生。”
谢三娘子?谢令仪?
徽音道了声“嗯”,眉端透出些许思量的意味。
看她没有追问的欲望,两个人便只是沉默地走着。
他们其实不算有多熟悉,这样说话也是头一遭,徽音不问他来这里清谈的缘由,他也不深究她来找晏玄的目的。
不只是宫廷草木萧疏,别业也是衰草连天。枯木生不出花,往日的雅致失去了十分的光彩,走着走着书房便近在咫尺,木条框着的窗纸里,光灿灿地晕开膏火的淡黄。
崔问泉站定了,拿目光一挑,“到了。”
徽音心口高高一跳,到了该去的地方,却平白生出一些古怪的踌躇。
也许感知到了她内心的打鼓,他垂着眼皮斜斜地一睨,问,“您不进去么?淮王殿下等很久了。”
她一动不动,反应比理智更快,“你——”
话锋刚要倾泻出来,下一秒又被她迅速地吞了回去。
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跟他撒娇了。
徽音屈了屈手指,指甲重重擦过掌心,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白痕。
卷帘渐次排下淡灰的影子,女人秀丽的面容被阴翳所隐,声调也像被幽深的夜色所吞没,浸在澄寒的泉水中,无论是前部还是中间,都是一般的含糊不清。
唯有话语的尾端,仿佛是一道极黯淡的光泽,被细谨地洗去尘土。千山之外,光照而来,明净得一无余地。
他听不清前面和气的客套话,只有那段含笑的打探,清楚得几近刺耳。
徽音探了探檐下冰凉的雨丝,“……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她想起崔问泉在廊下向她走来的那一幕,木屐落在木板上,一声紧紧地衔着另一声。
分明那样的心急,在她转过头去时,又恢复成端庄优雅的模样。
一个正常的人,只有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友,才会这样急切而毛躁。徽音笑了笑,这搪塞的笑容转瞬即逝,“见了你,总觉得很熟悉。少卿大人,我们以前见过?”
她也没想得到答案,伸手欲要推门,把他留在身后。
幽深的夜里,一切都被秋霜浸得冰冷。
寒气侵上廊檐,他掩住袖子,退在她方才所在的角落里,漆黑的瞳仁没有光彩的漫射,只有千万重连亘跳跃的,冷冷的虚影。
银盏。
一阵突兀而剧烈的疼痛,在某一刻的疏漏里击中了他。
他喃喃自语,然而这低语无人可闻,被风嬉耍地卷着,倏忽便飞上了天空。乌黑的枯潮堆积在廊底,渐渐地干涸了,洁白的月影从两侧浮上来,依稀像是火焰侵吞的痕迹。
门半掩着,已经推开了半扇。
书房里的烛火泄了出来,落在木屐边上,他从容不迫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避开这净澈的光明,直到栏杆抵住了他的腰。
雨水层层地拍向脊梁,一片又一片,从毫无重量的轻盈,慢而凌厉地转向深可砭骨的厚重。
在她即将掩上门的那一瞬,崔问泉开了口,“臣从未去过并州。”
“想来是,没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