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1 / 2)
夜幕降临,柔和皎洁的月光像水一样从偌大的天宇之上倾泻下来,这座城市亮起了璀璨绚烂的灯光,它在这一时刻开启了不同于白天的繁华和喧嚣。
有人狂欢,有人清静。
这座城市的角落里,一栋栋低矮老旧的房屋拥挤地排列于这一小方天地间,不会被明光烁亮的灯光所照耀,也不会被四通八达的道路给连结,更加感受不到夜晚的激情和奢靡。
四周安静悄然,余好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无论她怎么想,依旧对江彦这个人感到陌生和迷茫。偏偏她又觉得想不起来是对江彦的一种不尊重,于是又继续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四处搜刮有关于他的记忆,仍旧是空白一片的。
后来余好又一本正经地仔细思考了一下,当初拿着粉红色情书羞红着脸跟她告白的男生那么多,难道她委婉拒绝之后还要一个一个记住他们长什么样子吗?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她记忆力又逐渐衰退,想不起来一个曾经的追求者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从她记事的那一刻起,截止到目前为止,她能够记住的并且叫得出名字的异性简直屈指可数。
幼儿园总是揪她小辫子却愿意把自己所有零食都给她的那个小男孩,到了如今也只能模糊想起个印象;小学五年级给她买可爱贴纸并且许诺以后一定会来娶她的那个男同桌,现在只将将记得个名字;初三总是一下课就搬着凳子坐在她旁边为她讲物理题的那个异性朋友,毕业之后也慢慢地没有了联系……然后就是高中时期遇到的祁盛和沉熠了。
余好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眉梢不由自主地微蹙。
怎么祁盛这两个字又出现在她大脑里面了?
这段时间,她有意识地极力去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但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依旧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要么是他冷峻的面庞,要么是他轻佻的动作,再或者是他……卑微的话语。
余好一闭眼或者一发呆,只要她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她跟祁盛两个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变成一帧帧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快速但模糊地放映。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一件不能改变的事情
——她这一辈子,根本就忘不掉。忘不掉那些破烂不堪的旧事,忘不掉那些低贱讨好的时刻,忘不掉那些噩梦缠绕的夜晚。
仿佛这些东西是六年前在她身体里播种下的种子,随着血肉的滋养,它们不断地茁壮成长,已经把粗大浑圆的根紧紧扎在了她的肉里,令她明明厌恶至极却又无法完全彻底地拔掉。
她以前、现在及其以后的人生永远都是灰败黯淡的,她也根本不可能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她将被永远地困在这团沉重且消散不去的阴影里。
余好觉得自己开始胸闷,好像在暖气房里待久一样,脸在不停地发烫。她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捂住胸口,蜡白的嘴唇微微颤着急促地呼气吐息,却感觉到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并伴随着阵阵细密的疼痛。
她明白自己这是发病了。
眼泪溢出来,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慢慢深呼吸,在心里不断念着自己名字并且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慢慢来。
终于,她逐渐平复下来,但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轻合着眼皮像是已经入睡的样子,眼尾殷红,睫毛湿润,脸蛋毫无血色。雪花睁着一双圆润明亮的大眼看她,爪子轻柔踩在她凌乱的黑发上。
片刻之后,雪花喵了一声,余好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摸了一下它的头,于是它又叫了几声。
余好下床囫囵洗了把脸后重新把它抱在怀里,目光柔和地垂眼看它,低语呢喃道:“其实你应该继续跟着沉熠的,跟着我……说不定以后你又会成为流浪猫。”
她把雪花抱得更紧,小弧度地扬唇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但我努把力,好好活着,不让我的乖宝再次变成可怜的、没人要的流浪小猫,我才舍不得呢。”
一提到沉熠,余好又想起前不久他说要离开嘉和市的这件事,于是她摸起手机想给沉熠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了又及时作罢,想着太晚了打扰他不太好,明天有时间再给他发也不迟。
余好放下手机闭眼睡觉,这一次雪花没有被它的主人赶回自己的小窝,它长长的身子横横地躺在余好头旁边,时不时用爪子轻轻踩一下她的脸。
夜已深,人也静。
余好再次被噩梦惊醒。
漆黑且寂静的房间里,她喘着粗气幽幽地盯着天花板,最后关了暖气下床走到窗户边想要透透气。关得紧密严实的窗帘一拉开,微弱的月光和暖黄的灯光一起透了进来。
余好把窗户打开,冬日夜晚瑟瑟的寒风迎面扑来,她被吹得竟然有些舒服的感觉,头不禁微微往外探去,蓦地,瞳孔微微一震——
不算昏暗的夜色中,那盏长亮的路灯下,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身形颀长,一步步缓慢朝拐角处走的背影略显模糊和依稀。
余好站在三楼往下俯瞰,看不起他的脸,她只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又有些不太真实。
那个人的面容即将又要显现在脑海里,余好闭着眼睛退后一步一把扯紧窗帘,这些动作做完之后又将窗帘重新拉开,垫着脚尖探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