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7（1 / 2）
?大公司活动多，总要应酬，结束晚上的酒会，贺峻霖跟几个同事一起找了个清吧又喝了几杯度数不高的调酒，聊聊工作之外的事。清吧氛围很好，舞台上有个抱吉他的男生在唱小情歌，一把椅子一把吉他一个立麦，把气氛调整到舒适柔软的程度，贺峻霖抿了口莫吉托，说起在加拿大滑雪的经历，同事纷纷表示下次要跟他一起请年假出去旅行。
??贺峻霖笑着说好，他在酒会上就喝了挺多，这会儿不至于醉，只是有点晕，撑着脸颊去看台上唱歌的人，眼睛眨了一下，恍惚幻视一瞬，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好像变成了宋亚轩，拨弦的手指纤细漂亮，手背有漂亮的蝴蝶纹身，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只一秒就够叫人沦落。宋亚轩是这样，宋亚轩总是这样，他们窝在工作室小床上汗淋淋的胡闹过一场之后他就开始装乖了，铺了软垫坐在地上给贺峻霖弹吉他唱歌，给贺峻霖单独奉献一场深情的演出。
??他明知反差太厉害会诱人沦陷，却还是为贺峻霖造了个坑。
??贺峻霖走神的想，听到同事们提起今天是光轮1932演唱会才后知后觉惊醒，手一抖把莫吉托里的冰块晃的磕碰在玻璃杯内壁，一阵清脆的响。他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说有点喝晕了，想先回去，这顿他请客，同事忙说没关系，本来还想送他回去，贺峻霖当场稳当走直线给他们看表示完全没问题。
??他站在酒吧门口自行打车，网约车还没来倒来了辆很拉风的奔驰g63，贺峻霖原本不太了解车型，三年前考了驾照才研究了一下给自己买了辆车开，也就当个代步用品，这倒还是头一回见奔驰大g。他扫了那车几眼，不得不说这被称为男人的梦想确实有理由，帅得很。
??看驾驶座的车窗下滑贺峻霖就转开视线，却被叫了一声名字，他还以为喝多了幻听，结果跟那人对上视线就愣住。
??“……严浩翔？什么时候回国的你，来重庆也不跟我说声。”
??“临时决定的，跟爸妈一起回来看看，主要我爸要谈生意，非要我也来。”
??“哟，也是，少爷也到了要继承家业的时候了。”
??“别嘲讽我了，这不都年纪到了吗，”严浩翔笑的有点无奈，对贺峻霖歪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你要去哪？上车我送你。”
??“得了吧，这都一点多了你还出门肯定有事儿吧，你忙你的。”
??严浩翔笑着眨眼，说是有事儿，然后把后排的窗户也按下去，一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立刻从车窗扑出来，两只爪子搭在车窗边沿。贺峻霖吓了一跳，看清那是只萨摩耶，小狗很热情，尾巴摇的飞快看起来是想让贺峻霖摸摸它，可惜他从小怕猫狗，大型犬就更是，于是后退半步不敢动。
??严浩翔笑的更厉害，把车窗关上语气带点警告意味的回头叫了小狗的名字，对贺峻霖开口道，“我就带它出来溜达一圈，我时差还没调回来，它也是，非要出来玩，就出来兜兜风顺便找块草坪解决一下它的生理问题。”
??“怎么，国内的房子没花园啊？”
??“哪里真有那么豪横啊？”
??“行吧，那劳烦严老板送我一程，正好我家小区边上有片绿化不错的地，顺便让我体验一下g63的手感，要不你让我开得了。”
??“好说，上车…不是，你喝酒了吧贺儿？”
??“也是，”贺峻霖遗憾点头，“那下次。”
??他不敢跟萨摩耶一起坐后排，然而坐前排也抵不过小狗热情，脑袋从座椅后面冒出来贴着贺峻霖脸颊，严浩翔顾着开车也管不了它，贺峻霖只能拼命把身体往前凑的躲避，到最后干脆摆烂，知道它不咬人就随他蹭，最后弄的一身狗毛，下车的时候咬牙切齿说再也不会坐严浩翔的车。他目送严浩翔牵着手去草坪溜达，与其说是遛狗不如说是被狗遛，严浩翔才是被牵引绳拖着到处跑的那个。
??他好笑的站小区门口给一人一狗拍了几张背影照片给严浩翔微信发过去才往家走，吹了会晚风他已经比刚出酒吧的时候清醒多了，所以刚踏进玄关就觉得不对——空气里有某种从前没出现过的气味，像拍摄的时候偶尔会用到烟花留下的火药味，混杂一款熟悉的，贺峻霖已经很久没用过的香水味，久违让他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他喉口发涩，握紧门把手转身就想走，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却突然发难，像蛰伏已久的兽等到猎物，贺峻霖被握住手腕扯回屋里，家门摔的很重，他后退数步撞进那人怀里，来不及逃就被从后抱住，清冽香气紧紧包裹他，刺的他眼眶发酸。
??是旷野。
??贺峻霖抑制不住发抖，于是身后人就更紧的抱他，好像要把他融进骨血的力度，抱到他都痛，温度冰凉的脸颊贴在他耳廓，嗓音微哑，疲惫感沉重，语气却风一吹就消失一般轻飘飘落在贺峻霖耳边。
??贺峻霖，他说，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
??只这一句就够。
??贺峻霖总以为自己足够平静，至少在偶尔由外人提及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被看出任何异样，连丁程鑫都觉得他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成功做到自我疗愈，事实上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他灾后重建成功的伪装全都打碎，暴露狼狈破败的内里。
??贺峻霖用力深呼吸，稳住声线冷声道，松手。
??他没动。
??“……宋亚轩，”于是贺峻霖叫他的名字，“松手。”
??宋亚轩这才像活过来，他缓慢松开手臂圈成的桎梏，贺峻霖迅速迈步远离，他没有开灯，依靠肌肉记忆走到餐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是早上出门前烧的水，这会儿早就凉了，从喉口滚过食道流进胃里，冰的他彻底醒酒。
??宋亚轩有夜盲的毛病，从前他总是第一时间要给他开灯，开不了灯的地方就跟他牵手或者拥抱，他总是最舍不得宋亚轩害怕的。还好，三年了，总算不是毫无长进，他放下水杯，淡淡的问宋亚轩是怎么进来的。已经凌晨两点，没人说话的时候就只能听见很浅的呼吸声和户外偶尔野猫凄厉的嘶嚎，宋亚轩气息有点急，像解释，又像渴求证明，小心翼翼的说贺峻霖没有换密码。
??“哦，忘记了而已，我一般都指纹开锁，用不到密码，等你走了就会换的。”
??“……”
??“还不走吗？乐队主唱被警察抓走，理由是强闯民宅的热搜对你们不是很好吧。”
??“……我看到了。”
??“啊？”
??贺峻霖莫名其妙的看了宋亚轩一眼，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宋亚轩的样子，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蹲下，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贺峻霖勉强看清宋亚轩苍白的脸，他卸了妆，头发却没清理，发丝被闪粉喷的晶亮，像镶着碎钻。时隔三年再一次居高视角看这张脸，不是海报和广告视频里精修造型的模样，他下意识想，瘦了。
??和分手时相比瘦了一些，但还是漂亮的。
??“张哥说见到你了。”
??“嗯，上个月在商场遇到了，聊了几句。”
??“他说你知道票是我寄的。”
??“不是寄的吧，”贺峻霖平静的看他，“我不在家，丁哥帮我拿快递，说不记得取过信，是你擅自拿进来的。”
??宋亚轩眼神闪烁的垂下去，他没否认，只呢喃的又重复一遍看到了。贺峻霖没懂宋亚轩想说什么，他只觉得久违疲倦，清醒的感到头疼，于是屈肘撑在餐桌按摩太阳穴，听宋亚轩说看到有人送他回来，问那是不是男朋友。
??语气踌躇又苦涩，配合那双湿润惹人怜爱的眼，可贺峻霖不再会无条件包揽所有错误。他没解释，只说张哥应该告诉你了的。
??“……嗯，但我想听你说，贺儿…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不叫哥哥了吗？”
??贺峻霖平静的望着宋亚轩，严格来说他们分手并不算和平，贺峻霖曾经无数次回想起那个瞬间，宋亚轩哭到鼻尖通红的脸和颤抖的手，都昭示那是激烈的战争。
??他承认三年后再见的此时此刻提起这个称呼更像一场报复，贺峻霖想，张真源的话、宋亚轩的表现，所有事情都在告诉他宋亚轩跟他一样深陷其中重复自我折磨，他却停不下来，缓声一字一顿道，我谈不谈恋爱，跟你有关系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没去你们的演唱会？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再想一遍曾经被当成替代品的每一天，哪怕只是街边的一张宣传海报，你不清楚吗？
??“那让我觉得恶心，宋亚轩。”
???被他叫名字的人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也难堪起来，咬着嘴唇用力到下唇失去血色，贺峻霖听到自己鼓噪的脉搏，他荒谬的感到畅快，难以克制的，想让宋亚轩再痛苦一些的冲动在猛烈燃烧，再缓慢地，随宋亚轩掉落的眼泪逐渐平息，不过扬汤止沸。
??宋亚轩说对不起，双手搭在贺峻霖膝头，道歉过后几乎细弱蚊蝇的说求求你。贺峻霖恍惚几秒，差点以为又回到跟宋亚轩分手那天，他也是说这样的话，像迷途旅人渴求淡水，能多维持片刻生命都好，而贺峻霖拥有唯一一片绿洲。
??“求求你，贺儿，”宋亚轩颤声道，“别赶我走，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贺峻霖，能不能给我补偿的机会，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的爱……”
??爱。
??贺峻霖的手用力攥成拳，他像被踩了尾巴就应激的猫，听到这个字眼立刻有难以忍受的呕吐感。他抓着宋亚轩小臂站起身往玄关去，推开家门把人往外推。楼道的声控灯亮起，宋亚轩哭湿的脸被照亮，抓在门框的指尖白的晃眼，手背那只蝴蝶也摇摇欲坠落般脆弱，贺峻霖却不想再多看，扣着宋亚轩手腕强行扯开他的手把人推出门外，第二次说那句话。
??“滚，”贺峻霖冷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门被他大力摔上，整个屋子迅速陷入沉寂，只空气里还飘着一点很淡的香水味证明有另一个人存在。贺峻霖喷了点别的空气清新剂盖住那股让他不舒服的气味，身体陷进柔软沙发，长长的呼了口气。宋亚轩没有敲门，也没再按密码进来，家门隔音还不错，他听不到宋亚轩的动静就只当他走了，出去把密码改掉又坐回沙发，抱着软枕躺下。
??坏习惯没改，宋亚轩。他想。
??那个人喜欢的香水也好，纹身也好，宋亚轩全都留着，又凭什么对他说爱。
??贺峻霖觉得最近可能水逆。
??他想养一只猫，虽然不像小狗那样还能看看家，但起码屋子里有个活物也能热闹点，还不用每天带出去溜达。本来都选好猫崽也付了定金，结果猫舍的工作人员说纱窗被猫抓破了，让小猫逃了两只，贺峻霖选的就是其中之一。猫舍态度很好，把钱都给他退了，但贺峻霖提前买的猫粮和用品都退不了，只能等下一窝出生，到时候可以给他优惠价。
??工作方面也时运不济，本来当季新品已经敲定刘耀文来拍宣传照，结果到了拍摄当天领导突然说要加一个人进来，说什么咖位跟刘耀文差不多不能怠慢。这种天降代言人的操作贺峻霖不爽也没权限管，只能跟妆造和场景设计师紧急商议怎么改动策划，而那位天降选手还姗姗来迟，约定下午一点开拍已经迟到半小时。
??“那边怎么说？”
??“已经在停车场了，马上到。”
??“行，让化妆师准备一下吧。”
??贺峻霖点点头，对助理说完话后合上手里画满各种简易设计图的稿本，走到化妆间拍拍刘耀文肩膀跟他同步另一位代言人快到的消息。刘耀文心态挺好，坐在化妆镜前面刷视频，还跟贺峻霖约等会拍摄结束了要不要吃火锅。贺峻霖欣然应下，手无意碰了一下刘耀文做好的发型，定型喷雾还没彻底起效的一缕头发立刻塌下去，他尴尬顶着发型师怨念的眼神转移话题说天气不错。
??天气是不错，就是接下来出现在面前的人不对，听到摄影棚门口骚动的时候贺峻霖立刻出去看，然后荒谬的想世界上大概真的存在避无可避的宿命和狗血桥段，不然为什么来的人是宋亚轩，而他踏进室内的第一秒就能跟贺峻霖对上视线，眸光闪烁又执拗，像燃起两簇不熄的火。
??宋亚轩身边是他的经纪人，拉着宋亚轩给所有人道歉说是外面下雨了路上堵的厉害才迟来，影响进度是他们不对，已经订了甜品和饮料给大家赔罪，态度诚恳乖顺，在场工作人员原本有什么怨气也发不出来了。拍摄导演跟他们客套了几句就让化妆师给宋亚轩做造型，贺峻霖不想跟宋亚轩待在一个空间，目不斜视跟他擦肩而过帮忙布置场景去了。
??接下来大家都认真在做自己的事，三年前贺峻霖只觉得宋亚轩唱歌好听，长得漂亮，三年后不得不承认宋亚轩不仅仅拥有那些天分，他业务能力也强，什么都学得快，导演教的情绪表现他一点就通，待人也礼貌谦和，比起从前社恐连买个臭豆腐都要贺峻霖陪的样子要进步太多太多。
??有些人天生就该站在舞台沐浴灯光与注目，宋亚轩就是这样的人。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中场休息的时候宋亚轩和他的经纪人一起给工作人员发甜品和饮料，两大只保温箱里放了各种不同口味的食物，到贺峻霖面前的时候经纪人递过来一块巧克力蛋糕和一杯多肉葡萄，可还没等贺峻霖伸手去接就被宋亚轩拦下。
??“他不爱喝这个，换柠檬红茶吧。”
??“啊？”
??经纪人显然没反应过来，略显诧异的回头看宋亚轩，后者大概也意识到这话太突兀，在场的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们认识，这话却说的好像他们多亲近似的。贺峻霖看了宋亚轩一眼，接过蛋糕和饮料对经纪人弯起嘴角说宋老师可能是拍摄太累认错人了，又开玩笑称这可是宋老师请的客，就算给块石头他也能喝。
??经纪人小姐狐疑的视线在宋亚轩和贺峻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又看贺峻霖表情实在坦荡才顺台阶往下走，互相恭维几个来回就领着宋亚轩回休息室去了。贺峻霖用吸管戳开那杯多肉葡萄的防漏纸喝了一口，想着宋亚轩刚才认真又自然的表情，摇摇头嗤笑一声。
??人都会变的，宋亚轩守旧舍不得放弃纪予舟的一切，他凭什么就会停在原地，讨厌本来讨厌的东西，喜欢曾经喜欢的人呢。
??后半场拍摄也没什么特别的，宋亚轩找对感觉了就跟刘耀文搭档的还不错，结束之后又录了几条宣传视频就收工了。贺峻霖在影棚外面的沙发上收拾包，翻了一会发现草稿本不在，助理本来说帮他找，贺峻霖不想连累别人加班，摆手说不用，估计是落在化妆间了，他自己去找一下就行。
??“贺儿！”刘耀文从后面勾住他肩膀，“没事儿了吧？吃饭去。”
??“你在这等会，我拿个东西，要不坐我车？吃完送你回去。”
??“行啊，都行，那我先让助理下班了。”
??“赶紧的吧，哥给你当回助理，一分钟五百万。”
??“……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刘耀文夸张的瞪大眼睛作势要走，贺峻霖被逗乐的拽住他往沙发上按，说了句马上回来就往化妆间走。他本以为人都该走光了，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宋亚轩在卸妆，湿巾从脸颊蹭过留下一片红，他们在镜子里对上视线，贺峻霖看着那双卸掉眼妆和美瞳还显得水亮的眼睛，脚步停顿数秒才转身想走，结果宋亚轩比他反应快，抓住他手腕把他扯进化妆室，门一关就抬手捧住贺峻霖的脸凑近。贺峻霖眉头一皱，推开宋亚轩要走却又被握住手，纠缠数次之后他终于恼了，拿起遗落的草稿本卷成棍状在桌面用力一敲，闷闷一声响。
??“宋老师，清醒点，我不姓纪，我们也不是可以接吻的关系。”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