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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4-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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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黎星辰和我,以及警察指名必须通知的几位师长外,学校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上个星期四发生了什麽事。既然如此,为什麽薛守佑会知道?

「我是学生会长。」薛守佑耸耸肩,「有些事不想知道也会知道。」

老实说,我不相信。

「然後呢?」我有些戒备地皱起眉,「你想知道什麽?」

「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什麽东西啊……薛守佑的回答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当事人又不是我,我为什麽会不好?」我莫名有点慌张,「如果你想关心那天的後续,你该问的人不是我,而是黎星辰才对。」

薛守佑像是完全没在听我说话,自顾自地啊了一声,「说到星期四……」

听出他意有所指、故意拉长的长音,我全身寒毛竖起,一gu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个星期四,」他一脸得意洋洋,「你可不能再跷掉了吧?」

「薛守佑,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我不敢置信地问。

而他只是继续挂着那个讨人厌的笑。

我不是故意违背承诺不去学生会帮忙,就连大队接力的练习也是,我都不是能去却不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使再怎麽不想,该做的还是会做。

但我说过了,星期四的社课时间,我真的有事。

「薛守佑。」我想了老半天,百般不愿地开口,「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毫不犹豫,「好啊。」

我傻了,「我、我什麽都还没说耶!」

「谁叫你是季李呢?」薛守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薛守佑给季李的特权。」

「特你……」我y是吞下下一秒就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换上客套的笑脸,「那还真是谢谢你喔。」

人家都给方便了,就算是句谢谢也好,我总是得意思意思回礼嘛。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薛守佑突然开口。

我没多想,随口问:「什麽?」

「星期四不管你要去哪,我都要去。」

……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麽简单!

望着薛守佑明摆着j计得逞的得意神se,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课後,我背着书包到饮料店打工。

趁着上一班的同事还没走,老板招招手把我叫到後面。

「辛苦了,这是这个月的薪水。」老板将薪资袋交给我,表情严肃地告诫我,「季李,我知道你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上次你朋友在店里打架造成的损失,我就没和你算了,以後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好吗?」

「谢谢老板,没有下次了。」

老板颔首,示意我赶快换好衣服工作。

我从升上高中就一直在这间饮料店打工到现在,老板待员工向来甚厚,同事之间相处融洽,我并不想因为私事影响其他人,对於这点,我发自内心感到抱歉。

——「万大哥,星期六有工作吗?」

——「最近警察抓b较严,等风头过了再找你。」

得到万大哥的回覆後,我叹了口气。

有时候,豪哥会问我是不是真的很缺钱,他可以先借我,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还。其实别说豪哥了,就连我也问过自己,为什麽要这麽拚命赚钱?

住在阿公留下的房子,阿嬷被姑姑接去照顾,我需要负担的只有学费和生活费。我没有朋友、没有娱乐,食量不大、吃得简单,零零总总的花费加起来,以饮料店打工的薪资来说绰绰有余,但只要一想到未来,我就无法遏止心中的不安。

我只有一个人,我得靠自己才行。

「g麽摆出一副苦瓜脸?」

豪哥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前,他双手捧脸,夸大地模仿我的表情。

「因为看到你吧。」我懒洋洋地回他,「珍珠n茶,微糖少冰?」

他抛了记媚眼,「聪明!」

恶不恶心啊?我作势想吐,这种招就不要用在我身上了吧。

「你真的很不识货。」豪哥对我的反应嗤之以鼻,话锋忽地一转,「星辰呢?最近都没看到她了。」

「这里是渣男的地盘,她都分手了怎麽还会来?」我瞟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别有用心,「你不是有她的联络方式吗?自己去关心她啊,g麽问我这种蠢问题?」

「你懂不懂纯情少男心?那麽久没交nv朋友,我也是会紧张的好不好?」

「真的假的?」我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你之後都没再交nv朋友?」

豪哥翻我白眼,「骗你有钱赚?这种丢脸的事有什麽好骗的。」

「我只是没想到……」我没了和他斗嘴的意思,「她真的伤你那麽深?」

「说深是没有,国中生嘛,交往哪有在认真的。」豪哥撇撇嘴,想了想又说:「但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觉得很难再信任一个人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我和豪哥会这麽好,也不只是我们个x相像的缘故,我们可是在同一个时期被同一个人伤害,上辈子要烧什麽香才有这样的缘分?

要是让我知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烧了。

「欸,我先走了啊,店里还有客人。」陪我聊了一会天,豪哥和我道别,「下次放假找星辰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见se忘妹,平常都没请我……」我嘀咕了几句,见客人来了,连忙招呼,「你好,请问要喝点什麽?」

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站得离柜台有三、四步远,看起来并没有点饮料的意思,反而一直往店里面张望。

服务业做久了,奇怪的客人所在多有。

可或许是出於直觉,渣男的事也才过没多久,我仍保持着一份警觉心。

豪哥见状也不走了,他担心我出事,留下来观察对方。

半晌,那名客人终於走向柜台。

「请问季李在吗?」他问。

我不着痕迹地观察眼前的男子,感觉对方是普通的上班族。

「我就是。」我不打算说谎,「找我有什麽事吗?」

「你、你是季李?」他瞪大眼,表情惊讶,「你们这里有别的季李吗?」

强烈的既视感一涌而上,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麽情况了。

……她够了没?怎麽到现在还在做这种事?

「没有。」我稳住呼x1,告诉自己冷静,「这里只有我。」

中年男子瞠目结舌,彷佛终於在这一刻认清了什麽。

他茫然地呆站在柜台前,整个人怅然若失,我本来是有点同情他的,然而当我瞄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一gu火气突地窜上。

「这位大叔,你结婚了吧?」我突然开口。

「啊?」

「对吧,结婚了吧?有孩子了吧?几岁了?看你的年纪,小孩应该也上国中了吧?」面对他诧然的神se,我的口气冲得像捡到一把冲锋枪,「我不知道你在找的季李是谁,我只是想提醒你,什麽人做什麽样的事,掂掂自己的斤两,不该碰的不要碰,有些事到si都不能做,省得最後妻离子散,还怪没人提醒你!」

中年男子支吾了好一阵子,才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你算哪根葱,敢这样跟大人说话!」

「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我才没在怕,老实说,我已经快气疯了,「你恶不恶心,人家都可以当你nv儿了,你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啊?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你胡说什麽?小心我……」

「你就是恶心下流!怎麽?想告我啊?去啊!」

「季李够了!冷静一点!」

豪哥冲过来挡在中年男子身前,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就像上次和蓝老师独处时一样,情绪来得太快,我只能被情绪掌控。

「这什麽烂店!我要告si你……」中年男子仍不解气,嘴里一直叨念着要上警局。

「这位大哥,真的很不好意思,」豪哥连忙向他赔笑,「我妹她、她最近和男朋友分手,情绪不太稳定,你不要和她计较,拜托了。」

豪哥说着说着,还把手上未开封的珍珠n茶塞给他,说是要请他喝。

「有病就去看医生啊!好啦,这次就算了,你好好管管你妹。」大概是豪哥的低姿态起了作用,中年男子最後只嘴上说了豪哥几句就忿忿地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啦!」豪哥连声道歉,直到中年男子消失在路的远端。

我呆站在柜台後,整个人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累。

豪哥叹了口气,回过身来00我的额头,「季李,你还好吧?你刚才看起来……」

「像是疯了。」我说,突然笑了出来,「对吧?」

豪哥很担心,「你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

「知道,也不知道。」

「喂,你知道你哥脑子不好,说得简单一点吧。」

我知道是因为什麽,却意外那件事影响我这麽深。

但我不打算对豪哥解释太多。就是不想。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说。白痴才会相信。

豪哥只是不会读书,脑袋还是正常的。

他无奈地摇头,拿我没辙。

「刚刚那个人找的……是她吧?」他问。

果然豪哥和我一样,猜测到一路去了。

「大概是吧。」我刻意轻描淡写地答。

「哇靠,她是不是有病啊!到现在还在……」豪哥一口气咽不下去,「不行,我明天……不,今天!我现在就去找她算帐!」

眼看豪哥气势汹汹地就要跨上停在路边的机车,我赶紧跑出柜台拉住他。

偶尔我也会怀疑豪哥是不是我亲哥哥,他冲动的x格和我有得b,不过才几分钟,我和他的角se居然就反过来了。

「丁昇豪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你不要cha手。」

「不是,她根本就是疯子!」

「相信我,我自己可以的。」我说。

也许是我的语气平静坚决,豪哥总算没再坚持。

他叹了口气,要我有事一定要跟他说。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可以不要那麽坚强。」临走前,豪哥深深看了我一眼。

後来的夜晚,这句话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

我只有一个人,不坚强,怎麽可以?

惠荪楼的电脑教室安静一如既往,在这样的清晨里,更多添一分冷清。

也不知道为什麽,当我踏进这里的?那是老薛联合其他学校的学生会一起设立的规章制度。」侯本昱解释,「老薛设立了一个网站,专门做为学生与老师发生冲突,或是受到不合理对待的投诉管道。设立不久就有一名不适任的教师被爆了出来,调查属实後,对方便被学校辞退了。」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季李你不知道吗?」黎星辰再次讶异我的无知。

「老薛设立了这套规章和网站,有些老师很不喜欢他,认为他不尊师重道,也有些老师很怕他,怕要是惹得他不开心,他就会在背後ga0鬼。当然,也还是有很多欣赏他的老师。」侯本昱耸耸肩,「有利有弊罗。」

看着不远处的薛守佑,我不自觉喃喃自语,「我不晓得他这麽厉害。」

「对了,因为这个,他之後还要去……」

「哇!好了、好了!守佑谢谢你,你实在太厉害了!」王姊姊惊喜大喊,打断了侯本昱的话。

但我们都不是很在意,只是笑着看王姊姊开心得跳上跳下,只差没公主抱薛守佑转圈圈。

「走吧,我快饿si了。」薛守佑走过来和我们会合。

「来去火锅店大吃一顿吧!」黎星辰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出发!」

後来,我也忘了问侯本昱,薛守佑之後到底要去哪里。

我只记得那个夜晚很愉快,非常非常愉快。

自从上次陈妍如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露我在国中的黑历史後,我在班上又更像个透明人了,几乎不会有人过来跟我搭话。

虽然落个清静也好,但老是在座位上听他们窃窃私语,不时朝我瞟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我还是觉得很烦人,就连看到被迫过来传话的谢奕安,脸上那明明白白的委屈,我都觉得厌恶。

因此我跷课的频率更高了。

——「你不回去上课吗?」

「嗯。待会。」

我瘫在座位上,其实很不想动,渐渐闭上了眼睛。

——「季李。」

——「季李。」

——「季李。」

当——

我被电脑发出的警报声吓醒,这才看见萤幕上一连串的呼叫。

「学长,这就是你不说话的後果。」

——「我多的是方法让你注意到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句话别有含义。

「叫我g麽?」

——「你的生物老师是h丽芹,对吧。」

是吗?我只记得是个大鬈发的阿姨,上课都用ai的小手敲黑板。

——「h老师习惯在期中前做复习考。」

「所以?」

——「我把历年考题寄到你的信箱了。好好准备,加油。」

「……要是你愿意的话,你是不是连期中考卷都拿得到?」

——「我连学测考题都可以给你,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

骇客的世界好可怕,我还是不要瞎搅和b较好。

上课钟声从远处传来,我心里一沉,一万个不想离开。

「拜拜。」

明明没见过他的长相,不可能想像他的表情,他也不过就传来短短两个字,连与文字表情都扯不上关系,但我就是觉得学长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

我半是赌气地敲着键盘。

「学长你为什麽都不用上课?」

——「我那麽聪明,上不上课有差吗?」

「不怕出席率过低?」

——「这是你该担心的事。所以,乖乖回去上课吧。」

可恶。学长怎麽跟某个人愈来愈像啊?

……不可能吧。

离开之前,我偷偷转头朝电脑教室後方看了一眼,什麽也没看见。

惠荪楼与教室的距离不是很远,正因为不是很远,所以我故意绕了远路。从惠荪楼走到c场,再从c场回到教室,能拖多久是拖多久,期间还跑去福利社买了一瓶草莓牛n。

我一边喝牛n,一边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有人说,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到鬼。

我不怕鬼,可偏偏碰到了最讨厌的那只。

「……袁熙?」

从我这个角度看来,看不见她在和谁说话。

她站在某间教室门口,脸上挂着温柔可人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站在教室里面的人说了什麽,袁熙羞赧地转身,作势想走,那人扯住她纤细的手臂,袁熙并没有反抗,反而yu拒还迎,任凭那人另一手g住了她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进了教室。

我心中一沉,双脚像是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五分钟後,袁熙独自从教室走出来,她头发乱了,制服乱了,面se一片cha0红——光看她这副鬼样子,谁都猜得出她刚经历了什麽事!

心中的怒火腾腾升起,眼看袁熙整理好衣服就要离开,我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後。

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跟过去。

对,我是生气,但袁熙做了什麽事与我何g?

我不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吗?那我现在又是在做什麽?

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的心口不一!

「袁熙!」终於,我叫住她。

袁熙脚步急煞,肩膀一僵,慢了半拍才回头,「季李,你怎麽在这里?」

「你刚才跟谁在一起?」我问。

「我没跟谁在一起啊,我只是去帮生物老师拿东西。」袁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愈来愈强了,「怎麽了吗?没事的话,我们赶快回班上,老师说要考……」

「我都看到了。」我打断她,「袁熙,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袁熙不语,静静地看着我。

「上次有个男的找来我打工的地方,那也是你招惹过来的吧?」见她仍是一脸漠然,我气得得使尽全力克制自己,才没有上前揪着她的衣领大吼,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还是大吼了:「喂,你说话啊!我不管你跟陈妍如编派了我多少坏话,但你三番两次顶着我的名字出去乱ga0,我有说过什麽吗?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究竟要到什麽时候才会清醒?」

「我有叫你忍我吗?」

「什麽?」

「你要是想说什麽的话就去说啊!快去跟大家说我做了什麽啊!我有阻止你吗?」袁熙鄙夷地撇撇嘴,「不要一副自己很伟大的样子,令人恶心。」

我哪有一副自己很伟大的样子?

这nv的到底在说什麽啊?

「你是不是疯了?」我几乎都要笑出来了,「做错事的是你,你还怪我不跟别人说?」

「所以,我不都说了随便你吗?」袁熙冷冷瞥我一眼,很是不耐。

她态度太理直气壮,一时之间,我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麽。

「我……」

「没事了吧,我要走了。」不等我说完,袁熙转身就走。

「喂!」我叫住她,「……那个人是谁?」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烦躁地皱眉,「什麽那个人?」

「刚才和你在教室里的那个人。」

袁熙沉默了一下,随即嘲讽地笑了,「g麽?又想扮演善良的正义使者?」

即使我不明白为什麽,但我仍可以看出袁熙眼里写着对我的怨怼。

「很抱歉,我一点也不可怜,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可怜?同情?我完全不懂她在说什麽,但我懂她完全无意与我解释。

望着袁熙渐渐远去的背影,我脚步一转,奔回刚刚那间教室。

「锁住了?」我压下门把,气自己来晚了一步。

这是一间实验教室,平常没什麽人会来,教室的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就算站在教室外面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麽事,怪不得他们会选在这里见面。

那个与袁熙拉拉扯扯的人是老师?还是学生?

从袁熙过往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无法推敲出个结论。

「季李?」

突然听见叫唤,我吓了一跳,站直了身t。

只见戴着细框眼镜的蓝老师站在我的身後,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真的是你。」他温和地笑了笑,「身t有没有好一点?」

我没说话,只是点头,微微往後退开一步。

其实上次在学生会室蓝老师也没有对我怎样,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过或许是这次并非与他单独在密闭空间共处,我没像上次那麽恐慌。

「那就好。」蓝老师点点头,接着像是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季李,你不用上课吗?怎麽这个时间……」

「老师,你来这里g麽?」我开门见山问,不管这样问是不是很没礼貌。

毕竟时间地点都不寻常,现在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嫌疑人。

「喂,这个问题怎麽会是学生问老师呢?」蓝老师倒是没生气,反而被我的问题问笑了,「我要去学生会啊。」

「从这边?」

「专任办公室在这栋楼,学生会在那栋楼,我这样走满正常的啊。」他指出两个地点的地理位置,「怎麽了吗?为什麽问这麽奇怪的问题?」

看蓝老师神态自若,我的戒心稍微降低了一点。

「你知不知道平常有谁会用这间教室?」

「不清楚耶……啊,这里有课表可以看啊。」蓝老师领着我走到教室前门,查看贴在上面的课表,「你看,负责管理这间实验教室的是刘老师,教化学的。」

刘清壹。我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既然人都走了,再待下去也没什麽意思。

「我先回去……」

「季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难?」蓝老师突然开口。

什麽意思?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别担心,我没有要找你麻烦。」他解释,细框眼镜底下是一双温和的眼眸,「只是,偶尔跷课还能理解,但常常跷课不是好事。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跟老师说,好吗?」

学校老师鲜少对我表示善意,蓝老师能够不带任何有se目光和我说这些,感谢当然是感谢,可偏偏我受不了这种温情攻势,听了只觉浑身不自在。

我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

「没事的话就回教室吧。」他伸手想0我的头。

我下意识闪开,连一根头发都没让他碰到。

「啊,抱歉。」蓝老师的手停在半空,和他的笑容一样尴尬,「对了,下星期就是运动会了吧,我会帮你加油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蓝老师走远後,我还在原地思索。

……刘清壹吗?

想着想着,我快步下楼往专任办公室前去。

运动会当天是星期六,因为是假日,不少同学的家长和外校朋友都来了,再加上学校和厂商合作,校园广场设置了许多摊位,有吃有玩,打从一早生意便很不错,看起来格外热闹。

大家成群聚在一起,或坐在长椅上聊天,或在树下开心合照,或分享各式美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好,阿嬷,我会加油的。拜拜。」结束和阿嬷的通话,我转身往惠荪楼走去。

当我站在半点声音都没有的电脑教室时,顿时兴致全消。

学长不在吗?

也是,今天是运动会,他不在这里也很正常,虽然我总是喊他幽灵学长,可说到底他又不真的是什麽灵t,他是活生生的人,哪能时时刻刻待在电脑教室。

学长不在,待在电脑教室也没意思。我撇撇嘴,正想转身离开,却瞥见写在白板角落上的一行文字。

——我会看着你。加油。

什麽啊?

「有够可怕。」尽管明知学长不是鬼,我仍不由自主地想像一缕幽魂偷偷在暗处看着我的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离开惠荪楼後,我独自在校园闲晃。

「季李!」穿着啦啦队服的黎星辰发现了我,兴奋地和我打招呼。

她身边簇拥着一群和她打扮得一模一样的nv生,那些nv生看见是我,不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要不就是别开目光,只有黎星辰不断地朝我挥手,叫我一定要去看她表演。

「……像个傻瓜。」我笑了,也向她挥了挥手。

就像黎星辰有她的朋友,不管是谁,大家好像都有属於自己的群t。

我从来就不介意一个人。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做任何不该是一个人做的事,就连今天这种不该孤单寂寞的场合,也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寂寞。

只有我一个人。

此时此刻,我有点想跑回电脑教室,躲到那个不需要我遮掩寂寞的地方。

等等,我在想什麽呢?

我抓起手机,b自己转移注意力,忘掉这种不争气的想法。

胡乱翻找手机里的联络人清单,盯着上头某个从未拨打过的手机号码。

鬼使神差之下,我按下了通话键。

「喂?」

那方声音才传来,我便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似的猛地挂断。

季李,你是不是疯了啊?怎麽会打电话给他啊?

「别人才接起电话,你就立刻挂掉,这麽做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话筒里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我身後。

懊恼地闭了闭眼,就算再怎麽不情愿,我还是得转身面对他。

「我按错了。」我的语气镇定到不行。

薛守佑脸上写着「我才不信」四个大字。

别说他了,我自己也不信。

「高三生不是不用来学校吗?」我直接转移话题。

「我是学生会长啊,总是要来露个脸的。」薛守佑在下巴b了个七的手势,「你看,这张脸有多重要。」

真的很好意思耶。懒得理他的自卖自夸,我翻了个白眼。

薛守佑上前几步,离我更近了一些。

我不自觉後退一步,「……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一直在找你?」

「蛤?」我傻眼,这是什麽回答?

薛守佑没理会我,只是抬手看了看时间,「季李,你应该只有参加大队接力吧?」

「嗯。」

「等我致词完,要不要和我一起玩?」薛守佑突然对我发出邀请。

当时我心里很快冒出好几个拒绝他的说法。

好几个,真的。

但也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是因为薛守佑好看到不行的笑容。

最後,我说了好。

广播响起集合指示,要所有参与运动会的学生往c场移动。

薛守佑和我也缓缓依照指示前行。

身为他上不了台面的绯闻对象,我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他的身边,免不了引来旁人的侧目与窃窃私语,以往的我一定无法忍受,瞪人或骂人择一执行。

可是,今天的我好像不怎麽在意。

我没做坏事,我只是和我的朋友走在一起而已。

当薛守佑上台致词,台下的人像疯了似的爆出一阵阵欢呼,即使我不明白原因,但我知道这种待遇可不是每一个学生会长都能得到,薛守佑像是被人热烈簇拥的王者,在台上的他和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却又好像没什麽不同。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打给我,我都会到。」

我好像可以理解台下的人为他疯狂的理由。

而这样的薛守佑却在致词完下台之後,和我对赌了好几盘气枪s击游戏,输到叫妈妈。

接着,我们又一连玩了丢水球、弹珠台、s飞镖,不是我赢就是薛守佑输——没错,他输惨了,总共欠我一份章鱼烧、一支热狗、一碗豆花和一杯红茶。

看着薛守佑委屈地买来所有的餐点,我坐在用餐区笑得半si。

「笑什麽笑?」他嘟着嘴,递给我叉子,「吃吃吃,吃si你。」

「你未免太不会玩游戏了吧?」

「人总是要有一两样缺点的,你不懂……」

「老薛!出大事了,你快来!」

侯本昱满头大汗冲了过来,薛守佑和我都放下了餐具。

「怎麽了?」薛守佑起身,表情早已找不到嬉闹。

「有人受伤了!」

闻言,薛守佑也顾不得吃了。

「季李,我先走了。」他眉头紧皱,「待会的b赛,我会帮你加油的。」

我点点头,要他快去。

薛守佑眼里有抱歉,可他没再多说,很快和侯本昱一起离开了。

拿竹签戳着章鱼烧的外皮,明明是一样的食物,为什麽突然不美味了呢?

「这麽多谁吃得完……」我叹了口气,不知心里的落寞从何而来。

好不容易解决完食物,也差不多快到大队接力的b赛时间了。

来到集合地点,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我後知後觉想到应该是薛守佑的关系,有不少人目睹我们两个在游戏区玩得不亦乐乎,大概在我埋头嗑掉那堆食物的时候,谣言又往上窜升一个等级了吧?

「各位同学,就是今天了,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为了今天。你们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不过就是一场大队接力,g麽那麽认真?」t育gu长神情严肃,召集全班进行赛前喊话,「但这是我们高中生涯最後一次运动会,这次的大队接力也是我们班唯一有可能得奖的项目。想像一下,像我们这样没战力的文组若能夺下设计完善为,并且纳入各方参与加入,让教师的评监得以公正有效,并使得对不良教师进行调查与惩戒。

虽然早就知道他与众不同,但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

「这位同学,要不要买束花送你的家人朋友?」见我站在礼堂外头,小贩阿姨凑了过来,「我要收摊了,算你便宜一点。」

我本来想走,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明亮的se彩。

待我回到会场,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多数人也已离开座位。

「季李!我们在这里!」

循着黎星辰的声音望去,他们一行人就站在不远处。

包括薛守佑。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我,害我连走路都变得不自在。

「喔喔喔,这是什麽啊?」

「原来学妹不见是跑去买花了啊?」

假装没听见黎星辰和侯本昱的调侃,我手一伸,把花束递到薛守佑面前。

「给我的?」薛守佑笑问。

「不然呢?」我说,大概是因为尴尬,心脏不受控地乱跳,「……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侯本昱发出疑惑之声,「你的生日不是还没……」

薛守佑眼se使得很失败,我马上就明白了一切。

「你骗我?」我瞪大眼,不敢置信。

「我不是故意……」他放弃解释,直接道歉,「对不起。」

去你的薛守佑,枉费我那天罪恶感那麽重!

但见到薛守佑装出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模样,我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

「算了。」我叹了口气,「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真的?」他眼睛一亮,立刻笑了出来。

「不然呢?」我不耐烦,再次把花束递过去,催促他赶快收下,「快点啦,手会酸耶。」

薛守佑笑容更深,终於从我手上接过了花。

「谢谢。」他说。

明亮的向日葵衬托他的笑容更加灿烂,b我想像的还要适合他。

「好了、好了,不要再对看了。」黎星辰上前g住我的手,「我都快饿si了,你们肚子不饿啊?」

「我请你们吃饭,谢谢你们特地过来一趟。」

「守佑,原来你有找朋友来呀,怎麽不跟爸妈介绍一下?」

一对打扮入时的夫妻蓦地走了过来,惊喜地看着薛守佑手上的向日葵,「哎呀,还有花呢!」

薛守佑皱了皱眉,「你们不是有约吗?」

「早就取消了。」薛妈妈踮起脚尖,亲昵地捏了捏薛守佑的脸颊,「谁叫我想跟亲ai的儿子吃饭呢?」

「但我想跟我朋友一起吃饭。」他眼神无奈,任凭妈妈搓圆r0u扁。

「大家一起去吃呀!」薛妈妈暂时放过自家儿子,询问的眼神扫了过来,「同学们,谢谢你们特地来看守佑领奖,叔叔阿姨请你们吃大餐,好不好?」

我们三人对看一眼,人家如此盛情邀约,怎样也不能说不吧?

於是,即使薛守佑百般不情愿,我们一行人依然接受了薛家的款待。

「本昱、星辰,还有季李,对吧?」席上,薛妈妈一一与我们对视,开心地举起酒杯,「阿姨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替我们照顾守佑。」

我赶紧拿起杯子,以茶代酒喝了一口。

「哪里,老薛平时也很照顾我们。」侯本昱说道。

「这小子老待在电脑前面,哪会照顾人啊?」薛妈妈呵呵笑了。

「阿姨,守佑学长照顾的人可多了。」黎星辰一点也不怕生地和薛妈妈搭话,「你别忘了,他可是学生会长,全校同学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守佑学长根本就是我们的守护神啊!」

「什麽守护神,你嘴巴真甜。」薛妈妈被黎星辰逗得笑开花,连带对她好奇了起来,「星辰你是守佑的学妹吧,能不能和阿姨说说,你们是怎麽认识的?」

薛妈妈的表情和语气很明显就是在套话。

「嗳,这个嘛……」黎星辰顿时尴尬不已,目光往我这边飘了过来。

我用力皱眉,示意她不要把我拖下水。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视若无睹,毫不犹豫选择祸水东引。

「其、其实我跟守佑学长没有很熟啦,哈哈。」黎星辰抬手就指着我说:「我会认识守佑学长,都是因为季李的关系,他们两个b较熟啦,哈哈哈。」

哈个p!熟个p!黎星辰回去就si定了!

我捏紧了手中的汤匙,只差没把它捏碎。

「喔,原来是季李吗?」薛妈妈的视线落到我身上,「那季李是怎麽认识守佑的?」

「妈!」薛守佑受不了,出来替我挡下,「你不要拿奇怪的问题烦人家好不好?」

「什麽奇怪的问题?哪里奇怪了?」薛妈妈被骂也委屈了,转头就找薛爸爸讨拍,「爸爸你看,儿子长大了翅膀y了,妈妈多问几句都不行。」

「我哪有,我的意思是……」

「学长和我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他帮了我。」

薛妈妈愣了下,表情有点惊讶,「帮了你?你说……守佑吗?」

「嗯。」我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t,「那时学长只和我见过一次面,老实说,当时我对他态度并不好,我在其他人眼里也不是什麽好学生,他却还是愿意相信我,为了被误会的我和老师理论。」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懂薛守佑那时为什麽会帮我。

ai玩、fangdang、不值得信赖……我身上早就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负面标签,大家在认识真正的我之前,就认定了我就是那样的nv生。

只有薛守佑不会先入为主地看我。

只有他愿意相信我。

「薛守……守佑学长是我遇过最好的人,我很谢谢他。」我确实是发自内心这麽想的。

不知为何,我说完之後,餐桌上沉默一片。

尢其是对座的薛家父母,他们脸上竟笑容全失,我不由得心慌意乱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了什麽?」

「季李,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薛妈妈诚挚地向我道谢。

「咦?」我愣住了。

「其实守佑的爸爸和我一直以为守佑是个只顾自己的孩子。当他提出想要自己留在台湾的时候,我们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只要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就好。」薛妈妈抬头看向一旁的薛爸爸,「我们没有想到,守佑在某个人的心目中竟会是那麽好的模样。」

「不只是我,薛守佑他在很多人心中都是——」

「季李够了。」薛守佑一手按住我,一手摀住自己的脸,「你不要再说了,我快害羞si了。」

瞥见薛守佑红透的耳朵,我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麽,一gu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排山倒海而来,脸颊瞬间变得热烫。

「对啊,不要再晒恩ai了好吗?」

「薛爸、薛妈,小辈先敬你们一杯,祝福薛家早日添孙。」

「侯本昱你想si是不是!」

餐桌上的气氛欢乐融洽,直到回到家,我才注意到手机里的新讯息。

一封来自幽灵学长的讯息。

——「生物考古题有没有好好看?」

尽管帐号陌生,但只这一句,我便确认了这封讯息来自幽灵学长。

其实我对於自己很久没去惠荪楼有点罪恶感。虽然幽灵学长本来就不希望我去,但好歹当初是我si皮赖脸才得到了他的允许,现在却为了薛守佑而疏远他,我多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如今幽灵学长竟主动联系我,我半是惊喜半是歉疚。

我们最近都透过手机讯息保持联络。一开始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打扰学长,但几天过去,我发现他传讯息传得b我还勤,便没了顾虑,不光是日常问候,我也会与他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

b起过往只能单凭运气在电脑教室偶遇,我觉得学长和我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期中考加油。」

星期一早晨,我再次收到幽灵学长传来的讯息。

我很快回覆,「我会的。谢谢学长。」

搭上前往学校的公车,约莫二十分钟後,公车停靠在距离校门口最近的站牌。同校的学生鱼贯下车,大家无不拿着课本、单字卡低头猛嗑,我戴着耳机听音乐,落在队伍的最後。

音乐阻隔了外界的声音,导致我根本没发现有人追在我後方,怎麽喊都换不了我一次回头,直到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肩膀——这一段是他後来转述给我听的,口气哀怨无b。

「薛守佑?」我摘下耳机,「你g麽?」

「我叫你好几声了。」薛守佑无奈地看我,「我在站牌那里等你,你没看到?」

我歪头想了想,「没有。」

「……是我没存在感,我的错。」他叹了口气。

「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薛守佑换上笑脸,「只是想和你一起进校门而已。」

就算走得再慢,从公车站走到校门口顶多三分钟。

「走这一小段路也好玩吗?」我实在ga0不懂。

「不好玩又怎麽样,我开心啊。」他笑嘻嘻地看我。

什麽啊?我翻了个白眼,率先迈开步伐。

薛守佑长腿一跨跟了上来,信步走在我身侧。

「期中考准备好了?」他问。

「考了才知道。」我耸耸肩,「你呢?」

「期中考?」薛守佑故意哼了一声,「当然是不看在眼里。」

「臭p。」我被逗笑了,毕竟他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想必学测也是您的囊中之物吧?」

我本来以为他会以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回嘴,可他没有,他只是笑了笑,移开视线。

「那也未必。」

「你……」我觉得有点奇怪,却说不上来,「原来你这种人也会有担心的事啊?」

很好,又来了,季李牌的关心,别扭到爆表。

「当然有啊。」幸好薛守佑并不在意被我说成「你这种人」。

我一听,心不自觉高高提起,「什麽?」

「担心要是我约你星期六出去,你会不会拒绝我?」

……欸?他说什麽?

我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看着身边正对着我笑的大男生。

「你没听错。」薛守佑抿唇,似乎也有点紧张,「我想约你出去,就我们两个人。」

我想去。我愿意去。我可以去。

盯着他充满期待的脸庞,我的嘴巴却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我……我不能去。」

「啊?」薛守佑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僵y地0了0头,「是吗?」

面对他毫不保留的失望,我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疯了,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星期六要打工!」我急着解释,明明说的是实话,却好像找了一个全世界最烂的藉口,「我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工作了,好不容易有工作上门……对不起。」

最後我只能低下头,莫名觉得抱歉。

半晌,一声轻叹在我头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大手的拍抚。

「你又没对不起我,g麽道歉?」

「因为……」我皱起眉,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嘴笨,连话都说不好。

「星期六要去哪工作?」薛守佑转移了话题,「又要去祥光?还是去哪个地方当小天使?」

「我才不是什麽小天使。」

「不然呢?」他问。

「我……」向来有话直说的我,这一刻却迟疑了。

万大哥这次排给我的工作是在啤酒嘉年华贩售啤酒,简单来说,就是酒促小姐。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种类型的工作,我当然很清楚未成年的自己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可看在薪水很高的份上,我向来毫不犹豫地应下。

我并不觉得这份工作有哪里丢人,只是面对薛守佑眼中的好奇,我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就……卖饮料的。」我说服自己,我并没说谎,我只是保留某些部分没说。

「在哪?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

薛守佑眯起眼,「你是不是在做什麽非法g当?」

「哪、哪有。」我毫无底气地瞪他,「总之,你别想来打扰我工作!」

闻言,薛守佑意味深长地喔了很长一声,听得我浑身不对劲,主要是我做贼心虚的缘故。

「我要走了。」心虚到我不离开不行,急匆匆地往教室走去。

薛守佑跟了上来,一下子又与我并肩同行。

他很识相,没再问我关於工作的事,让我松了口气。

依照过往经验,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向来引人注目,不过没想到竟然有人都走过一段距离了,还特地倒车回来确认的——我承认,目睹这一幕让我差点笑场,但还是送了对方一记白眼,以兹警告。

薛守佑陪我走到教室门口,依依不舍地拍了拍我的头。

「考试加油。」

「好了,你快点走吧。」我有点不好意思,故意拨开他的手。

看看他该si的人气,围观的人群都快造成交通阻塞了。

薛守佑前脚刚走,後方就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借过。」

我下意识退开,陈妍如背着书包走过去,却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回头打量我一眼。

「真ga0不懂学长到底喜欢你哪里?」

「不劳您费心了,我的头号粉丝。」

「我才不——」陈妍如耳朵红了,「不管你了!」

见她气噗噗地甩头走进教室,我忍不住笑了。

……其实陈妍如也满可ai的嘛。

「善良的季李,现在连我的朋友都要抢走了吗?」

什麽?我愣住了,这才注意到跟在後头的另一个人。

「不管是学生会长,还是陈妍如,每个人都很喜欢你呢。」袁熙的声音甜中带笑,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再这样下去,相信大家很快都会知道季李有多好了。」

「你到底想说什麽?」我忍不住皱眉。

袁熙并不打算接话,她用力撞开我,迳自走进教室。

「哇,没想到袁熙还有这一面。」螳螂捕蝉,h雀在後,谢奕安咬着三明治出现,「听说她们吵架了。」

「谁跟谁吵架?」

谢奕安抬了抬下巴,「袁熙和陈妍如啊。」

「为什麽?」其实我真正想的是:怎麽可能?陈妍如向来把袁熙当成公主在捧,怎麽可能跟她吵架?

「我不清楚详细情形啦,只是听nv生们在说,好像是陈妍如翻了袁熙的东西,袁熙很生气,骂了陈妍如一顿,陈妍如被骂得很不爽,两个人就闹翻了。」谢奕安嚼了嚼口中的食物,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也不是什麽大事,nv生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

耳边听着谢奕安的评论,我的目光不自觉转向教室里的她们,陈妍如正开心地和其他人聊天,另外一头,袁熙独自坐在座位上看书。

不知为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期中考三天一下子就过了,随之而来的是检讨试卷和成绩发布。

近期最热门的话题,莫过於万年第二侯本昱首次超前薛守佑,一举跃上第一名宝座的大消息。

星期五晚上,属於我们四个人的聊天群组响个不停。

——「我听说了!恭喜本昱学长!」

——「别恭喜太早,星期一成绩才会正式确定。」

——「哪里早?我考几分、你考几分,自己还不清楚吗?」

——「不管如何,老薛你在我心中是真正的第一名。」

——「……恶心。」

没客人的闲暇时间,我倚在柜台边上,一边读着群组讯息一边偷笑。

「远远就闻到一gu恋ai的臭酸味。」

「想喝饮料就闭上你的嘴。」抬头望向来人,我眯起眼假笑。

「闭嘴怎麽喝饮料呢?」豪哥靠了过来,招招手要我附耳过去,「预祝你分手快乐。」

啪地一声,我一巴掌就呼上他的脑袋。

「靠,会痛欸!」

「活该。」我转身去做饮料,百年不变的珍珠n茶微糖少冰。

拿到了饮料,豪哥也不走,就这麽赖在店前面和我大眼瞪小眼。

「所以,是谁?」他问。

「什麽东西是谁?」

「那个让你滑个手机就笑得像小花痴的臭小子是谁?」

「丁昇豪你是不是很想si?」

「我是在担心你啊!」豪哥表明自己的无辜,「哥哥担心妹妹被坏人欺骗哪里有错?尤其是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呆瓜,人家对你好一点点,你就咚咚咚地自投罗网。对了,是不是那个薛什麽的?那个在弱j家埋伏的时候传讯息给你的人?」

「关你p事。」我翻白眼。

「我说了这麽一大串,你居然翻我白眼,还说关我p事?」豪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好!我不管你了!你以後要是被骗、还是被分手,最好不要来找我哭!」

他说完作势要走,只不过那个速度慢到我以为他自带慢速播放。

我撑着下巴,看他能演多久。

「……你真的不叫住我啊?」果然,演不到三秒,豪哥立刻放弃。

我的反应是直接大笑,笑得他不得不回来叫我闭嘴。

「不会有事的。」我揩掉笑出的泪,「他是个好人,不会骗我。」

「哪个坏人这麽白痴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

「重点是,我又没在谈恋ai。」

「你少骗我。」豪哥摆明不信,「我用p……膝盖就能看出你在谈恋ai。」

「信不信随你。」我头一撇,不再解释。

直到豪哥被店里夺命连环扣回去的那一刻,他大哥依然坚称我在骗他,我就是正在和某个会把我骗去卖掉的臭小子在一起,偷偷谈一场没经过他允许的恋ai。

——「你是不是在福岭街的饮料店打工?」

点开薛守佑传过来的讯息,传讯时间大约是半小时前,也就是丁昇豪赖着不走的时候。

——「嗯。怎麽了吗?」

我送出讯息的那一瞬间,薛守佑秒读。

——「可以去找你吗?你几点下班?」

不只秒读,他还秒回。

……他该不会一直在等我回覆吧?

——「十点。你确定要来?」

——「等我,不要乱跑。」

还在工作是能跑去哪里?读完讯息,我下意识关掉手机萤幕,一下子变黑的萤幕映照出我的脸庞,我突然能理解丁昇豪为什麽喊我小花痴了。

……季李你笑p笑啊?有什麽好笑的?

不过就是薛守佑闲着没事跑来而已,笑成这样成何t统?

我开始思考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我不论怎麽想,脑袋里浮现的全是薛守佑。

微笑的薛守佑、大笑的薛守佑、生气的薛守佑、认真的薛守佑、严肃的薛守佑、紧张的薛守佑、幸灾乐祸的薛守佑……随便一想,就是各式各样不同的薛守佑在脑海晃荡。

再想下去,我都要疯了。

九点五十六分,和店长道了再见,一步出店门,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

「季李。」他见到我就笑了。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薛守佑手上是一把透明的雨伞。

「……下雨了?」我问,像个笨蛋。

「嗯。刚才下得很大,还有打雷。」薛守佑向我走过来,「你没听到?」

没有,因为我都在想你。

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我吓得差点把自己打昏。

「怎麽了?」

「没事!」我随手指了薛守佑的雨伞,笑得很尴尬,「我、我只是发现自己没带伞。」

「没关系,一起撑吧。」

饮料店距离我家并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还是下雨的缘故,走在薛守佑撑起的半边伞下,今天的二十分钟b平时还要漫长许多,尤其身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我愈走愈觉得不妙,我的心脏简直要坏了。

因为跳得太快而坏。

「那个……」

薛守佑低下头,「嗯?」

「你来找我就为了走这段路?」我问,忽然想起星期一他也陪我走了一段要长不短的上学路,便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你到底是多ai走路?」

「重要的不是走路,而是跟谁一起走。」薛守佑没有计较我那讨人厌的口气,他的脸部线条被路灯光线晕染得很柔和,就连笑容也是,「我喜欢跟你一起走。」

他还是别说话好了。我眨了眨眼,为了保护心脏而别过头。

不过,我偷偷观察薛守佑的侧脸,他的心情倒像是挺好的。

「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我乾脆直接问了。

「我为什麽要心情不好?」没想到薛守佑一脸不解。

「从第一名宝座上掉下来,不难受吗?」

「怎麽会呢?分数是公平的,输了就是输了。」薛守佑无所谓地耸耸肩,「而且,我才不在乎那个。」

他不在乎,很多人在乎。

见我不说话,薛守佑歪头看了看我。

「你在乎啊?」

「还不都是某人讲得第一名像是轻而易举一样……」

「啊,我懂了,你在乎的是我。」

不再问他是不是欠打,因为他是真的欠打。

我架起拐子撞他,薛守佑浮夸地爆出哀嚎,在深夜的路上显得特别大声。

「算我多管闲事。」我翻了个白眼,注意到雨早已经停了。

正当我想走出伞下,身旁的他拉住了我的手。

或者应该说,牵住了我的手。

我低头看了看被他牵住的手,再抬头迎上他的眼神。

「季李,你知道我今天为什麽会来吗?」

也许是被他的眼睛迷惑了心神,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也中断了薛守佑未完的话语。

我慌乱地从书包翻找出手机,没想到是一通阿嬷打来的视讯电话。

「阿嬷?」我傻眼地看着手机,她什麽时候会用视讯了?

薛守佑凑了过来,「阿嬷?」

我推开他,连忙接起电话,阿嬷可ai的笑脸登时出现在萤幕上。

「阿嬷!」

「看到了啦、看到了。」阿嬷笑咪咪地挥挥手,「小李子你有没有看到阿嬷?」

「有有有!」我还在惊讶,「阿嬷,你怎麽会用视讯?」

「莎哩教我的啊。」

莎哩?我皱眉,「谁是莎哩啊?」

「你姑姑帮我请的看护啦,从印尼来的,人很好很可ai喔。」

闻言,我脸se一沉。

从来没人跟我提过要帮阿嬷请看护,要不是阿嬷的这通电话,我什麽时候才会知道这件事?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出钱的人最大。

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

「小李子?季李?喂喂喂?啊怎麽都不讲话了?」

听见阿嬷的声声叫唤,我终於回过神来。

「阿嬷没事,我……」我话才说到一半,薛守佑便冷不防从旁抢过手机。

「阿嬷你好,我是薛守佑。」他笑嘻嘻地向阿嬷打招呼,「我是季李的学长。」

「薛守佑你有病啊!手机还我!」

我想要夺回手机,他却毫不费力地将我挡开,脸上和声音里的笑意丝毫不减。

「哎哟!吓我一跳!突然变出一个男的?」阿嬷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她嘴上说吓一跳,但我可以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那个谁,你刚刚说,你叫什麽名字?」

「薛守佑。」

「你生得不错耶。」阿嬷乐得呵呵笑,身为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她喜欢薛守佑诚属理所当然。「你跟我们家季李这个时候还在外面g什麽啊?」

「阿嬷不要担心,我是要送她回家啦。」

「蛤?现在才几点?这麽早就要回家喔?」阿嬷立刻瞧不起我们,嫌弃已经溢出萤幕,「你们这样不行啦,年轻人就是要多去玩一玩啊!」

「阿嬷……」我都想钻进地洞了。

「我也想带她出去玩啊,可是季李不愿意。」薛守佑瘪起嘴,委屈巴巴。

「薛守佑你告什麽状!」我一拳揍向他的x膛。

未料,阿嬷听他这麽说,竟悠悠地叹了口气,「唉,我们家季李就是像到她阿公,头壳很y,很固执,不会变通。」

「就是说啊,阿嬷你也很辛苦呢。」

这是什麽惺惺相惜的对话?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不对,你们根本还没见过面!

我在一旁简直是目瞪口呆。

可是,看着薛守佑和阿嬷聊得那麽开心,把阿嬷逗得笑声连连,我还能说什麽呢?

……算了,我放弃,我自己到旁边玩沙。

「好啦,阿嬷先来去睡了,晚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俩的通话总算告一段落。

「阿嬷晚安,下次再和季李一起去看你。」薛守佑向萤幕挥挥手。

「好好好,等你来喔。」说完,阿嬷很乾脆地挂断电话。

我赶紧拉下薛守佑的手臂,「你g麽不让我和阿嬷说再见!」

薛守佑一脸无辜,「又不是我按掉的……」

「我不管,都是你害的!」

「好,我害的。」薛守佑g起嘴角,往我靠近了一步,「你想怎麽样?」

或者不只一步,他靠近得b一步更多。

薛守佑几乎把我b到了墙边。

……敢情是把我当白痴?怎麽看都是他想对我怎麽样吧?

「不怎麽样!」我大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人。

薛守佑明显愣了一下,急急忙忙追上来。

「季李!」

他一喊,我马上就停下脚步。

反正我根本也没走几步。

「……阿嬷喜欢吃甜的。」我si都不肯回头,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下次去台北看阿嬷的时候,你记得买个礼物给她。」

几秒过後,薛守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响起。

「好。」

薛守佑来到我的身边,继续陪着我走回家。

剩下的路程短得像是一眨眼就到了,而我还想继续走下去。

……愈久愈好。

啤酒嘉年华为期两天,b起往年,今年主办单位宣传力道加大,门票卖得非常好,所以万大哥才会临时找我来帮忙。

「季李,酒没了记得赶快回来补喔。」督导交代完,先一步出了帐篷。

我拉了拉长度只达大腿一半的短裙,一鼓作气地背起装满啤酒的背包。

这就是我的工作。

身为「啤酒妹」,我们必须背着重达十几公斤的啤酒机在会场到处走动,随时注意周遭客人的一举一动,谁的手上没酒、谁的酒杯空了,抑或是瞥见哪位客人露出了犹豫的神情,都要第一时间上前促销,只为了多卖出一杯生啤酒。

会场很大,客人很多,酒没了还要回帐篷补,一天至少得来回跑上十趟,累到妆都花了也得笑着服务客人,不过因为时薪很高,这份工作在大学生之间依然很受欢迎。

注意,是大学生。

嘉年华明定了入场年龄限制,连门票都没办法买的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更遑论工作。除了安cha工作给我的万大哥,这里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年纪。

「谢谢两位,玩得愉快!」道别客人,我不停歇地在会场穿梭。

活动现场的气氛十分轻松热闹,参加嘉年华的客人不是几个朋友相约玩乐,就是情侣约会,多半都愿意花钱买酒,我好几次回帐篷补充啤酒时,都看见了督导满意的笑容。

「妹妹,这里来六杯啤酒!」

「来了!」听见客人呼唤,我立刻赶上前去。

这组客人是一群年约三十岁後半的男x,他们点完单後,自顾自聊得很开心,一点都不在意我。这样很好,我乐得不用与他们交流,只要负责把装好的啤酒杯交到客人手上就好。

「嗳,你的小nv朋友呢?」

「对啊,怎麽去了这麽久?」其中一名梳油头的男子起身探看,很快发现了nv朋友的身影,「啊,回来了、回来了,可能是厕所人太多吧。」

「老实说,我一直很想问你,你这个nv朋友有没有满二十啊?」

「什麽二十?」另一位男子马上反驳,「我才怀疑有没有满十八咧!」

「拜托,我没那麽无良好吗?」油头男子敲桌抗议,「不都说了她是大学生吗?我看过她的学生证啊,她只是娃娃脸,不会骗我的啦。」

尽管无意偷听,客人们的闲聊还是会传入耳中,我接连装好了六杯啤酒送上桌。

「一共是六百元。请问刷卡还是付……」话说到一半,我不自觉停住。

只因为我看见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麽会在这里?」袁熙的惊讶不下於我。

「季李,你们认识啊?」油头男子喊着我的名字,说话的对象却不是我。

我登时冷笑,斜瞥站在一旁的袁熙。

「她、她是我的同学。」袁熙……不对,「季李」说道。

「大学同学吗?」油头男恍然大悟,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季李的男朋友。」

当着一脸僵y的「季李」面前,我扬起笑容,和她的男朋友握手。

「你好,我是……」

「我有话想跟你说。」没等我自我介绍,「季李」直接拉着我离开。

不顾男友与在场友人们的惊呼,她拉着我穿过活动会场拥挤的人群,去到会场外围一处僻静的角落。

「不好意思,我还在工作。」我甩开她的手,「请问季李小姐把我拉到这里有何贵g?」

袁熙不发一语,只是sisi地瞪着我。

怪了,被冒用名字的是我,凭什麽生气的人是她?

「还不是跟我一样……」

「什麽?」她的话声太小,我听不清。

「你和我到底有什麽不一样?总是在外人面前装得自己多了不起,结果呢?」袁熙的眼神变得冰冷,宛如一把刀向我突刺而来,「还不是穿成这样在这里卖sao。」

心口猛然一沉,有那麽一瞬间,我呼x1不到空气。

原来她是这麽看我吗?

「这是因为工作……」

「又来了。」袁熙嗤笑,化着成熟妆容的脸上却是毫无笑意,「像你这种人,不管做了什麽都是b不得已的,对吧?」

「你凭什麽这麽说?什麽叫做像我这种人?」

「同样都是谎报年龄,你没b我好到哪去!」

「你……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我不敢相信,我他妈才不在乎她有没有谎报年龄,「就算你想说你是八十岁、一百岁都不关我的事,重点是你用了我的名字!」

「用你名字又怎麽了?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吗?」

「你用我的名字跟男人交往,还不只一个!」我大吼,气得想揪住她的衣领质问,「这两年来究竟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找上我,让我陷入一堆麻烦事,你敢说你用我的名字没有错?」

这次的上班族、上次的中年男子,高一校门口的聚众事件,还有被人检举援交那一次……直到现在,我还能忆起那个男人哭着忏悔的画面。

如果她冒用我的名字没有错,那我呢?

我究竟是做错了什麽,非得承担那些莫须有的指控与罪名?

「他们发现真相之後也没缠着你啊。」面对我的愤怒,袁熙似乎不当一回事,「你不是最有同情心、最乐於助人了吗?借我用一下名字又有什麽关系!」

什麽同情心、乐於助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讽刺。

「你明明知道问题不在这。」

「啊,所以是因为你嫌我脏,不够格用你的名字?」

听到这麽荒谬的说法,我瞪大眼,完全说不出话来,不管如何,本来就不该冒用别人的名字行事啊,这跟够不够格有什麽关系?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是吗?」袁熙擅自解读了我的沉默,「早点直说不就得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以後不会再用你的名字了。这样可以了吧?」

袁熙的语气彷佛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所以她在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了退让。

这真的太荒谬也太可笑了,我突然觉得好累。

即使我早已认清一切不可能回到过去,但当她站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我还是会觉得心痛。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她到底为什麽变成这样?以及她为什麽会这样看我?曲解我的每一句话与每一个反应。

我握紧拳头,深x1了口气,「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事已至此,不如做个了结。

「又怎麽了?」袁熙不耐地啧声,「要问快问!」

「那个时候……检举我援交的人是不是你?」

袁熙沉默了。

她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我在心里祈祷了多少次不是她。

希望不要是她,只要不是她就好。

「是又怎样?」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浇熄了我心中最後一丝期盼。

「为什麽要这麽做?」

如果「借用」我的名字和人交往,对她而言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我也没受到实质x的伤害,我可以算了;但设局和诬陷完全不是同一个层级的事。

回想起来很可悲,当时我收到袁熙的讯息,心里其实燃起了一丝喜悦。

她说要约我聊一聊,我相信了。

前来赴约的却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外表斯文,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他迳自在我对面坐下,简单打过招呼後,便对我说了几句令人作呕的下流言语。我很快会意过来,他把我当成了某个人,他以为我是某个在网路上和他谈恋ai的nv生。

原来我满心期待的邀约,只是一场骗局。

也许是打击过大,当时的我彷佛掉入了冰冷的深水里,怔怔地看着那人的嘴巴像是鱼一样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麽。

就连脑袋和身t都好像不是我的,任由那个男人把我带到饭店楼上的房间,房门一打开,我才猛地回过神来,冲着他又是哭又是叫,嚷嚷着要报警,幸好那个男的没有强拉我进到房间,反倒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当他哭着求我原谅时,我内心感受到最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我很害怕,怕得要si。

这件事对我造成的影响超乎想像,我开始刻意避开与成年男子相处,即使只是与他们擦身而过都会令我感到不适。

後来,我决定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就连警察找来学校,说有人举报我援交,我都不想说出真相,更不想找袁熙对质。

我宁愿当只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不去面对现实,不去正视曾经最要好的朋友,竟然想要伤害我。

「……如果我说我很後悔,你相信吗?」袁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是问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原因重要吗?」袁熙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过去的模样,「反正在你的眼里,我早就是个肮脏的人了。」

「我从来不觉得你脏!」我并不想哭,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我一直都希望……」

「够了!」袁熙大喊,「我拜托你不要再装了!」

我来不及阻止泪水从眼角滑落,而我的眼泪彷佛验证了她的想法。

袁熙冷冷地盯着我,眼里充满厌恶。

「我真的很讨厌你令人倒胃的善良。」她说完便扭头离开。

望着她踩着高跟鞋大步离去的背影,我怎麽都想不透,袁熙和我,究竟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对我而言,明明与袁熙共同拥有的开心回忆多不胜数,那些怎麽就不算数了呢?难道只有我认为那些过去是快乐的?我甚至曾经天真地想过,上辈子的我们说不定是感情很好的亲姊妹,才会舍不得对方,这辈子又再度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现在想想,全是自作多情。

独自走在回帐篷的路上,四周欢快的气氛再也感染不了我。

「喂,妹妹,给我两杯啤酒。」

「不好意思,」面对走来的客人,我强打起jg神,「我这边的酒没了,我正要回去补。」

「蛤?没了?」其中一名男子眯起眼,声音大得吓人,「怎麽会没了?」

他们都喝醉了,眼神涣散,全身上下散发浓浓的酒味。

意识到这点,我後退了一步。

毕竟活动主题与酒有关,客人喝醉并不稀奇,为了避免闹事,主办单位一般都会请来保全在场巡逻维护秩序,在保全注意到之前,我只能提高警觉,不能惹事,否则依我的年龄身份,事情一闹大,我绝对讨不了好。

「真的很抱歉,能不能麻烦你们找别人买?」我客气地说。

「啊,你这样不行啦!我们是来这边喝酒的耶,你不卖酒怎麽可以?」另一名长发男子摇摇晃晃地靠近我,「不行,我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我立刻向後退,却不知该往哪里跑。

「欸你不要碰人家nv生啦。」同行男子在旁说风凉话。

「不要怕啦,大哥哥只是想跟你交流一下。」

交你妈!要不是怕给万大哥添麻烦,我早就出手了,哪会这麽窝囊?

「先生,请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长发男g起猥琐的笑,一个箭步抱住我,「这样吗?」

他发出笑声,抱得更紧,下t故意在我身上磨蹭。

……又来了。

我知道,我应该反抗的。

但这一瞬间,我脑袋一片空白。与上次相同的恐慌铺天盖地而来,我突然觉得反胃、呼x1困难、寒毛竖起,眼前黑得彷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僵y得无法动弹。

「放……」我尝试从紧缩的喉咙挤出声音,「放开我。」

「什麽?」他恶心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太小声了,我听不见。」

「放开我。」

「嗯?听不见喔?」

「我叫你放开我!」我什麽也顾不得了,放声尖叫。

长发男被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後弹开,「g,哪来的b1a0子这麽凶!」

我急促地喘着气,冷汗缓缓沿着额际滑下颊边。

「就叫你不要碰人家了吧。」同行男子不想惹麻烦,「好了啦,走了。」

长发男不悦地盯着我好一阵子,才悻悻然地跟着朋友走开。

「破麻装清纯。」与我擦身而过时,他低咒了一句,并大力地抓了我的t0ngbu一把。

那一刻,我脑中的理智线终於断裂了。

「怎样?舒不舒服?爽不爽?」长发男回过头,对着站在原地的我扯开猥亵的笑容,「像你这种nv生就是欠教训,我……哇靠!你g麽——」

我举起喷枪,一口气将所剩无几的啤酒全喷到他的脸上。

「不是要酒吗!像我这种nv生就让你喝个够啊!」

「g!」长发男粗鲁地抹掉脸上的酒ye,双目通红,「你是不是疯了啊!」

也许是当众失了面子,恼羞成怒的他就像是只发疯的斗牛向我暴冲而来,高高举起了手,准备往我的脸上挥落。

我自知躲不过,只能闭起眼睛。

「住手。」

没等到预期的疼痛,我愣了一下。

我缓缓睁开眼,一道身影挡在我的身前。

一个我并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的人。

「没事吧?」蓝老师递了杯水给我。

我皱眉,不打算接过。

蓝老师见状也不恼,只是笑了笑,自己拿在手上。

「你跟那个人说了什麽?」我态度很不客气。

我知道蓝老师帮了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这个晚上实在发生太多事,直到现在,我也还没冷静下来,根本顾不得什麽礼貌不礼貌。

「只是好心告诉他,ao扰未成年人得坐几年牢而已。」

该说是自知理亏吗?反正我无话可说。毕竟身为一个学生,却在不适当的场合打工,不只被老师撞见,还被老师搭救,我再怎麽厚脸皮都装不出自己没错的样子。

但也就是这样了,我还是不想和蓝老师有太多牵扯。

「总之,谢谢你。」我随口道谢就想走人,「我先走了,我还得回去工作。」

「遇到这种事一定很难受吧?」蓝老师忽然拉住我,「没办法替自己出一口气很让人生气吧?旁边明明就有这麽多人,却没办法求救的感觉一定很糟,对吧?」

他说这些话是什麽意思?我忍不住皱起眉。

「如果你是想说教的话,星期一到学校再说。」我正想离开,却发现蓝老师根本不打算放手,「你这是g麽?放开我!」

「季李,你不需要这麽防备我。」蓝老师坚定地望着我,「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的你好不好?」

现在的我糟透了。

我觉得自己是个烂人,只值得被随意对待,令人倒尽胃口的大烂人。

「没事。」可我不想跟他说,「我没事。」

蓝老师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我几乎在瞬间被他点燃了怒火。

「你不相信关我p事!我就说了我没事!难道你一定要看到我哭、听到我说:对!我现在真的好难过!好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吗?」我甩开蓝老师的手,冲着他大吼大叫,「谢谢,不必了,我很好!」

若要说我没有迁怒是骗人的,蓝老师充其量只是今晚压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一点都不好。」他说。

我简直快被气疯了,为什麽他非得揭开不可?

「所以呢?我好不好又关你什麽事!没错,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怎麽样?你满意了吗?凭什麽像我这种nv生就只能受到这种待遇、就得活该受人欺负?到底什麽是像我这种nv生?你告诉我啊,像我这种nv生又做错了什麽?」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我b谁都还要清楚,这是一道无解的题。我只是受够了他人口中那句「像你这种nv生」,光是那句话里带着的鄙夷,就足以抹煞一个人的全部。

所以,此时此刻窜上喉头的酸楚不是哽咽,只是长久以来累积的郁闷而已。

……我才不会哭,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哭。

「季李,你是个很好的nv生。」

「你根本就不认识我!」

「也许吧。」蓝老师的嗓音依然温柔,「你总是说我不认识你,的确,我也确实不了解你,更不知道从以前到现在,那些随意批评你的人,让你受了多少委屈……对不起,你一定很辛苦吧?」

我不知道蓝老师是抱着什麽心情和我说对不起的。说不定他只是像驯兽师对待兽x大发的动物一样,遵循教师手册里的某段指示,安抚情绪失控的学生。

不论是什麽,我都必须承认,他触动了我心里的某个地方。

「对不起,季李。」他又说了一次。

「你……」我x中的怒火似乎已被浇熄,「你g麽和我道歉?」

「是啊,为什麽呢?」蓝老师失笑,「大概是因为我太晚才注意到你吧?」

我迟疑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蓝老师只是笑,好像不曾说过那句话。

「季李,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让我成为站在你这边的人。」蓝老师又一次向我伸出了手,「做为一个老师,我不希望有学生认为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这是身为老师的职责。」

「就因为你是老师?」

「不然呢?」蓝老师微微一笑。

老师也是人,我向来不相信人。

「我不相信你。」

「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给了之後呢,你能为我做什麽?」我只觉得好笑,他到底为什麽这麽想帮我?就算没人帮我,我还不是一个人撑过来了,「别忘了,你只是老师,不是电影里的超级英雄。」

「至少有我在,你可以不必那麽坚强。季李,不论什麽时候,我都会在这里。」他直视着我,「当你难过、受伤的时候,都要记得有一个人会为你担心,而当你觉得再也承受不了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只要你愿意,我会成为你的避风港。

最後,蓝老师这麽对我说道。

「季李,我说……季李?」黎星辰在我眼前挥了挥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没有。」我乾脆地承认,立刻被赏了记白眼,「对不起嘛,你刚刚说什麽?」

「算了,反正都是一些废话,不重要啦。」黎星辰决定放我一马,却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倒是你,你还好吧?你最近好像常常恍神欸。」

「我哪有,我没事啊。」

「是吗?」她上下打量我,「那为什麽我觉得你很奇怪呢?」

「因为你,」我模仿她狐疑的眼神,「更奇怪?」

「你最奇怪,你全家都奇怪!」

「黎星辰。」我突然叫她,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

她没多想,也跟着仔细听,「什麽声音?」

「你脑袋进水的声音。」

「齁!我不要理你了啦!」黎星辰哒哒哒地跑走,不到几秒,又哒哒哒地跑回来,双手cha腰,严肃地看着我,「季李,我警告你,你有事就要说喔,不要把事情都藏在心底,我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的,知道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上课钟声正好响起。

黎星辰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和我说了再见。

其实我不是有意想要隐瞒黎星辰。不管是打工的事、袁熙的事、蓝老师的事……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麽,也许是我仍把自己保护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我还没学会信任别人,做不到倾吐心中的烦恼。

即使对象是黎星辰也一样。意识到这点,我觉得很伤心。

「学长,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学会信任的魔法呢?」

我送出讯息後,被拿着下一堂课的讲义回到教室的陈妍如叫住。

「季李,我刚才遇到蓝老师,他要我跟你说,待会午休时间去学生会室集合。」

我一愣,很快联想到星期六那一天。

——「只要你愿意,我会成为你的避风港。」

那天的对话言犹在耳,我说不清是什麽感觉,但……

「奇怪,你又不是学生会的,他找你g麽?」

「我哪知道。」我瞥了一眼好奇的陈妍如,「粉丝又想关心偶像的生活了?」

「你、你少乱讲!谁是你粉丝!你才不是我的偶像!」陈妍如随便一逗就很有反应,整个人气到飞起,「我就祈祷你去那里做苦工,反正我话传到了,要去不去随便你!」

气鼓鼓的陈妍如进了教室,我不小心和一旁的袁熙对上目光,她面无表情,随即转开了视线。

……我才不在意。

手机蓦地发出震动,我朝萤幕看了一眼,又一眼。

上课钟声好巧不巧响起,同学接连踏进教室,只有我还傻站在门口。

「季李你在等什麽,还不回位子?上课了耶,你要去哪啊?」

谢奕安的呼喊被我抛在身後,我直直地往某个地方奔去。

一层层登上惠荪楼的楼梯,最终目的地是我不曾去过的顶楼。老旧的楼梯积满了灰尘,气喘吁吁的我边爬边忍不住咳嗽,足足有七层楼,要说是什麽支撑我走到终点的,一定就是手刃始作俑者的杀意了。

顶楼的铁门虚掩,光亮从门缝透出。

「薛守佑!」我一把推开门,用尽最後一丝力气大喊。

那个人正对着我笑得好生灿烂。

灿烂得让我忘了生气。

「来了?」薛守佑向我走来。

「薛守佑你是不是有病啊?野餐是什麽意思?」我还没缓过呼x1,嘴巴倒是早一步恢复运作,「ga0什麽啊?学生会长自己不上课就算了,居然怂恿学妹跷课,你自己功课好上天就不管别人si活是不是?」

「嘘。」薛守佑举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唇前,「说了那麽多,你还不是来了吗?」

「那是因为……」

「好了,过来看看嘛。」他牵起我的手,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去到顶楼的另外一边。

那是我此生看过最荒谬又最惊喜的场景。

薛守佑这个疯子,竟然在水泥地上铺了两大张野餐垫,摆上餐盘、食物和饮料,更夸张的是还有几颗绑着线的气球在一旁随风摇曳……要不是我非常确定自己的眼睛和脑袋都很正常,我一定会怀疑眼前这一幕会是幻觉。

「厉害吧?」薛守佑洋洋得意,「你觉得怎麽样?我个人很满意这个成果。」

「我觉得……」我处在惊讶之中,还没回神。

他凑过来,「嗯?」

「薛守佑你真的……」我摇了摇头,「不是正常人啊。」

「什麽啊,听起来怎麽不太像称赞?」薛守佑皱眉品味了我的评价,「你不喜欢吗?」

「我可没这麽说。」反正他都准备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学生会长请客,我没理由不享受一下,「你带了什麽?我肚子好饿喔。」

「三明治怎麽样?还是你想吃蛋塔?」

「吃!都吃!」千万不要小看高中nv生的食力!

不是开玩笑,虽然想想是很闹没错,但我们就这样在废弃校舍的顶楼野餐了起来。

没有草地,却有蓝天。

没有音乐,却有他和我的笑声。

看似什麽都没有的地方,却也什麽都有了。

在这里,我似乎被允许忘记围绕在身边的纷纷扰扰,不需要去想那些或恶心或伤心的事,不需要去想某个人为什麽会变成那样,也不需要去想另一对我说那些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都不需要去想,我只想待在这里。

「你怎麽会想到要来野餐?」懒洋洋地躺在野餐垫上,我以手背挡住了刺眼的yan光。

薛守佑躺在我的旁边,我只要一转头就能碰到他。。

「上星期,我不是约你出去吗?」他的声音随着风飘送过来,「那天我本来就想带你去野餐,那里很热闹,附近有乐队演奏,很多人会带宠物过去,你一定会喜欢。」

「这里也很好啊。」

薛守佑笑了,我彷佛可以听见笑声在他喉头滚动。

……太近了,他的笑声离我好近。

「那就好,我尽力让这里看起来没那麽寒酸了。」薛守佑似乎有些腼腆,「下次有时间的话,我再带你一起去我说的那个地方。」

「不,这里就好了。」我闭着眼睛,感受微风从面上吹拂过,「我觉得这里很好。」

「哪里好?」

「什麽都好啊。」我是发自内心这麽觉得,「很安静,很舒服,看得见天空,也有好吃的东西,吃饱喝足还可以像这样躺着休息,一切都很好呀,你不觉得吗?」

「嗯,很好。」

「听起来好敷衍。」如果我没闭眼,一定会翻他白眼。

薛守佑又笑了。

不知为何,这次他的笑声好像更近了。

「听你这麽说,我也觉得满好的。」他说。

我骄傲地哼了一声,「当然,我说的不会有错。」

「是啊,这里很安静,很舒服,看得见蓝天,还有东西可以吃……」薛守佑轻声重复我说过的话,嗓音愈来愈轻,「但我之所以会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你,季李。」

……太近了。

他不该在那麽近的地方念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yan光不再刺眼。

薛守佑就在我的眼前,遮住了蓝天。

「太近了。」

「没有b你上次亲我还要近。」薛守佑俯下身,吻上了我。

这次的吻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是他还是我,或者是我们,嘴唇明明紧张得微微颤抖,却依然舍不得放开,像是尝到了从未吃过的糖果,一口一口地t1an舐、啃咬,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心只想掠夺彼此的呼x1,直到其中一方宣告投降。

我推开薛守佑,心跳有些急促,脑袋一片空白。

薛守佑紧盯着我,像是不容许猎物逃脱的掠食x动物。

「……你看起来很想把我吃掉。」我说。

「嗯。」他竟然不否认,「但不是现在。」

此刻的我是不是该骂他几句,就像平常那样?

可是,我一点都不生气啊。

一点点都不。

薛守佑低着头,拇指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颊边。

「你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静静地凝视我的神情。

倒映在薛守佑眼中的我,彷佛是一件值得被守护的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靠近,指尖温柔地碰触,就连眼神都是如此温柔得令人沉溺。

有些话、有些事、有些情感,不用言语就能知晓。

「季李,我……」

钟声响起,似近若远,午休时间到了,喧腾的人声远远传来,惠荪楼的魔法似乎跟着消失,这里不再那麽与世隔绝,我离家出走的理智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以及,那些我不得不面对的混乱也回来了。

「薛守佑,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他只给我一个微笑,「乐意之至。」

这是薛守佑给季李的特权。他总是这麽说,好像一切都是那麽理所当然。

我望着他的笑容,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薛守佑和我抵达学生会室时,木门已经被人打开,代表蓝老师先到了。

「咦,守佑也来了?」他有些惊讶。

「刚好遇到就一起来了。」薛守佑泰然自若,「学生会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蓝老师笑了,「不愧是学生会长,很尽责呢。」

不同於他们两个互动自然,我站在一旁反而有些局促。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把薛守佑带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我实在不想一个人来。先不说学生会室是封闭空间,我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像上次一样陷入恐慌,重点是蓝老师在星期六对我说的话,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没错,就是不对劲。

我心烦了好几天,终於明白自己的焦虑源自於蓝老师。

「不过,老师是有什麽事急着处理吗?」薛守佑问道,「期中考刚结束,侯本昱也说最近很闲,我不记得有事没处理完,你怎麽会找季李来帮忙?」

「啊,这个啊,」蓝老师一点也不慌张,「其实是我的私事。」

「私事?」薛守佑挑眉,看了我一眼,「你们很熟吗?」

「我们……」

「聊过几次。」蓝老师截断我的话,也跟着看向我,「对吧?」

他说的也不算错。

他们停在我身上的视线让我很不自在,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随便应了声:「嗯,所以要我做什麽?」

蓝老师口中的私事,其实是下学期生物课的课程准备。他让熟悉电脑c作的薛守佑修改投影片,至於什麽都不太在行的我,负责帮他整理一些简单的资料。

从蓝老师刚才的表现,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他一下子就取出一大叠需要整理的资料,代表他找我过来本来就只是为了要我帮忙这件事吧?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蓝老师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季李,麻烦帮我把标记的地方剪下来。」蓝老师递了张纸给我。

我接过那张纸,注意到一行铅笔字写在萤光笔标记的段落底下。

——「他知道吗?星期六的事。」

心中一凛,我抬眸朝对座的蓝老师瞥去,他埋首工作,没有看我。

我并没有告诉薛守佑星期六的事,就像我没有告诉黎星辰一样。

我抓起笔写上几个字递回去。

——「你想怎样?」

蓝老师看完笑了。

——「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

等我看完後,他又继续写:「其实也没什麽,为什麽不跟他说?」

——「不关你的事。」

——「这麽说来,星期六的事是我们的秘密罗?」

我皱眉,对「秘密」两个字很反感。

——「我会说的。」

——「真的吗?」

这是什麽意思?我抬头看向蓝老师。

蓝老师面se不改,迅速在纸上写下:

——「你不相信任何人。」

……彷佛被看穿了心事,我心口重重一沉。

——「我相信他!」

我忿忿地将那张纸甩回给他。

——「那我现在跟他说的话,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等我看完蓝老师写在纸上的这行字,蓝老师已经喊了薛守佑。

「守佑,其实我……」

我倏地推开椅子起身,挡在他俩的视线中间。

背对着薛守佑,我只能看见蓝老师g起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怎麽了?」薛守佑戳了戳我的背。

蓝老师笑弯了眼睛,无声地以唇型对我说:「开玩笑的。」

……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狠狠瞪他,管他老师不老师。

「季李?」薛守佑有些担心地叫了我的名字。

「桌上有蜘蛛,我被蜘蛛吓到。」我坐了下来,没有扭头看他。

我心中涌现罪恶感,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面对薛守佑。

「是吗?」薛守佑没多想,把注意力转回蓝老师身上,「老师,怎麽了吗?你刚刚要跟我说什麽?」

蓝老师很快地瞥了我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我紧盯着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就是想问你,上次的考古题……」

「啊啊,老师!」薛守佑忽然大喊,「多亏你的指导,我生物考得很好!谢谢你!」

「是吗?那就好。」不知为何,蓝老师又瞥了我一眼,唇边的笑容更深,「对了,毕联会已经开始组织了吧?」

「毕联会是侯本昱负责的,我这边……」

他们开始讨论别的事,我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有把柄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很糟。

但更糟的是,我无法否认蓝老师所说的话。

我没办法信任别人。不论是黎星辰或是薛守佑,我谁都不相信。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蓝老师又推了张写着字的纸过来,我才注意到他与薛守佑的谈话结束了。

刹那间,一把无名火窜上脑门,我当着他的面r0u烂那张纸,并用力丢开。

「随便你!」我扔下这句话就站起来往外走。

说吧,全部都说出来吧。

反正我又没做坏事,没什麽好不能说的……我倏地在走廊中央停下脚步。

「季李!」追出来的薛守佑扳过我的肩膀,目光盈满担忧,「发生什麽事了?」

我一言不发,直直盯着薛守佑。

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了什麽事心烦意乱,不知道我x口郁闷得快要爆炸,他就只是担心我,而我却什麽都说不出口。

我往前跨出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薛守佑被我吓了一跳,一秒过後,他轻轻拍抚我的背。

「发生什麽事了吗?」

「没有。」我在他的怀里摇头,「什麽事都没有。」

「那你突然把我丢下是为什麽?」

「……不要你了。」

薛守佑低低笑出声,x膛跟着鼓动。

「不准你不要我。」他抱我抱得更紧,轻叹一声,「……我该担心吗?」

我不知道薛守佑说的担心是指担心我不要他,还是担心我异常的举动,但两者都不是他需要担心的。

「没事。」我揪着他的制服前襟,「真的没事。」

再等一下,等我准备好了就会告诉你。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你信任的人总有一天会背叛你的。」

此时的我还没发现,幽灵学长传来了新讯息。

那则讯息是什麽意思?是在回答我先前问他的问题吗?他是在告诉我,这世上不但没有学会信任的魔法,并且根本不该信任别人?

幽灵学长彷佛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再怎麽传讯息给他,都得不到回覆。

不是没想过去惠荪楼找他,事实上我也真的去了,但电脑教室空无一人,桌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感觉已经好一阵子没人来过。

为什麽传给我这则讯息後就消声匿迹?幽灵学长是不是再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了?我心中有很多疑问,却因联系不上学长,也只能暂且搁下。

即使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始终挂念着他。

「喂,阿嬷,」趁着下课时间,我打了通电话给阿嬷,「身t有没有好一点?」

前几天我意外得知阿嬷在上星期发烧感冒,一连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想当然耳,没有人通知我这件事。虚弱的她连着好几天都没接我的电话,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却是看护莎莉,当莎莉用不熟练的中文和我说明阿嬷的病情时,我急得都快疯了。

「有啦,阿嬷已经好很多了。」

「你骗人。」听见阿嬷依然沙哑的嗓音,我忍住哽咽,「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阿嬷骗不过我,轻轻叹了口气,「唉,就吃不下啊。」

「不可以啦,一定要吃饭才有力气啊。」

「人若是老了,吃药也没有效,这样给大家添麻烦……」

「阿嬷!」我气急,「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阿嬷说的是事实啊,人老了就没用了,倒不如赶快去陪你阿公……」

「你再这样,我就不打给你了!」

「好啦,阿嬷不说了啦。」阿嬷虚弱地咳了几声,「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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