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放他走吗?(1 / 2)
"阿声?"
陆沉墨注视着他,让眼前之人融入他的视线里,随后为他拭去眼角快要滴落的泪。
他的动作轻得像是在接住自新叶上滑下的雨滴。
对于一个刀客而言,这实在太过小心翼翼。但他顾不得去追问这场雨缘何而下,只想着让雨停下,不让阿声再受伤而已。
顾月声还是有些懵。
他记不清梦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落泪。
不过心里涌起的悲伤和眼泪却是真实的。
真是奇妙的感受。
不过比起悲伤,为什么他现在看着沉墨会觉得有些愧疚?
不会是在梦里做了什么对不起沉墨的事情吧。
陆沉墨见他还是陷在梦里,一副迷茫又脆弱的模样,便无奈地笑:"阿声,你这样,我走了又怎么放心得下。"
看着对方有些散乱的发,陆沉墨还是没忍住,为他拢起有些散乱的发丝,用素色发带将它们束起。
午夜的雪绝山安静极了,只有风声盘旋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顾月声还是没有回答,陆沉墨便收敛起习以为常的淡淡失落,手一抬便唤来了凛墨刀。
刀光一闪,顾月声这才看清陆沉墨原来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他穿戴整齐,原来是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厚重的刀刃破空之声让顾月声皱了皱眉。
两年来第一次,他抛去了那副游戏人间的模样,攥住了陆沉墨的手腕。
眼前之人分明还略微蜷缩着身体,歪着头示弱地笑,可危险的气息还是随着窗外月光倾洒而下。
平日里应该很牢靠的窗不知何时被风击溃。
透过窗的豁口,越来越多的月光流淌进房间,蔓延到二人身边。
圣洁又无害的月光,仿佛陆沉墨只要关上窗就能彻底消灭它们。
而顾月声还是坐在床上,身体的一半沐浴着月光,另一半溶解进不可知的黑暗里。
光线带着雪绝山彻骨的寒意,似触摸,又似攀附一般感受着陆沉墨的温度。随后带着这份温暖,流淌向顾月声的方向。
凛墨刀已经本能地感到危险,兴奋地战栗起来。
"不要走,好么?"顾月声可怜得像一只小动物,攥住沉墨的那只手力度却丝毫不减。
外面那么危险,沉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了怎么办?
生气起来的阿声的确难缠极了。
但眼下,他决定遵从内心深处的感召。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要重新入世,了结一切。
凛墨刀只闪过一瞬,丝丝缕缕的月光便被斩断,随后四周筑起墨一般厚重的结界。
顾月声一愣,沉墨竟真能做到斩断他浓郁到化为实体的灵力。
结界外的月光有些不知所措,它们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仍然执着地撞向结界。
然后,所有尝试进入的光线都被尽数吸收。
它们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束缚,最后停留在结界表面,不情不愿地作了它的点缀。
顾月声抬起头看着欣赏着这个美丽又危险的结界,有些眩目和短暂地迷失。
真是迷人啊。
这种撕扯和毁灭的感觉。
下一刻便恍然回神,重新在结界外聚集起灵力,试图用洁白污染这片黑暗。
陆沉墨虽收敛了自己的灵力避免伤到阿声才让他有机可乘。但这人能在没有本命灵器的情况下,唤来月光作灵力,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看着被污染的结界,饶是陆沉墨也不免思忖,阿声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对顾月声的疑问不比对自己失忆前的经历少。
刚要开口,却被顾月声轻轻用食指按住嘴唇,像是不许他开口发问。
指尖还带着些微凉的触感。
陆沉墨便有些无奈。
“阿声,你听我说,我不是要让你难过。”黑暗中的陆沉墨握住他的手,仍坚定地看向顾月声:“我和你说过的,雪绝山之外,我的力量在召唤我。”
那股力量的召唤已经愈发强烈,甚至已经开始让凛墨刀隐隐失控。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必须要离开雪绝山了结这一切。
然而顾月声脾气上来,是听不进他讲道理的。
况且,他最讨厌陆沉墨总和他他讲道理这一点。
这世间有那么多不讲道理的人和事,凭什么到了雪绝山自己还要循规蹈矩?
攥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他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打不破这结界吧?
给他留两分薄面,怎么还不见好就收。
真是可恶,软硬不吃的沉墨。
陆沉墨见他还是不松口,只能无奈道:“眼下你这么生气,我们也得到外面正式决斗。”
他软了语气:“毕竟是我们一起搭的屋子,我回来还得住的,总不能现在就打坏了。”
“哦。”
顾月声讷讷道,脸稍微有点红。
沉墨这样,搞得他像个不懂事的任性小孩。
不过下一秒他还是恶趣味地笑起来:”沉墨,月光之下,皆是我的主场,你赢不了我的。“
月光乖顺地流淌在结界表面,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
”总要一试。“
顾月声倾身,将头靠在陆沉墨肩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
真是妖怪啊。
陆沉墨心想。
阿声的外表极具欺骗性。
乍看之下,他应该是登天阶尽头不谙世事的神明。
可真正接触到他忽远忽近的心,才知道这副精致美丽的外表下隐藏怎样刻骨的沉郁与堕落。
还是侧过头,如两年间不知道多少次一样,让阿声落入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阿声喜欢他这样。
属于顾月声的气息倾洒在陆沉墨的颈侧,妖冶的青年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着眼前之人的表情。
他的表情总是浅淡而温和,看起来就应该是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世家公子才对,怎么成了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刀客?
又摸摸他的手,这人便又收起稍显严肃的神情,眼中又泛起类似于宠溺的笑意。
这双手就应该用来为他作画,怎么就偏偏要执刀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面,他有些兴奋。
“沉墨,我们来打个赌吧。”顾月声眼中带着盈盈笑意,在晦暗的光线中透露出迷人的危险。
“赌注就是,你的自由。”
他已经想好,等沉墨输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囚禁在雪绝山的最深处,然后用月光把他锁起来。
再不准他执刀,就让他修长完美的手为自己作画吧。
嗯,还有别的玩法
他正在想一些阴暗的奇怪玩意,陆沉墨就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
“好,我拿我的自由下注。”
“那你呢,阿声?”
你用什么来回应我呢?
“我的自由?”顾月声歪了歪头,好像没想过自己有输的可能,于是随意开口回答他。
“我不需要。”
把他的自由要来做什么,他可没有阿声那些危险的想法。
真的没有吗?
陆沉墨没有回应内心深处的声音,他缓缓道:“阿声,我要你的心。”
“如果我赢了,顾月声,你要把你的心打扫干净。”
皑皑雪原,只剩一轮月注视着一切。
月光沐浴之下,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顾月声感到了难得的舒适。
不过也有一丝寂寥,因为他的星星不见了。
“沉墨,你赢不了我的。”顾月声轻轻一抬手,月光便讨好般地幻化出武器的模样。
在雪绝山,月光只会随顾月声心意而动。
随后,顾月声低头看着手中之剑,隐隐是湛星的形状,扯了扯嘴角。
啊在这个时候幻化出来湛星,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沉墨呢。
心虚地看了一眼对方,好像没有被发觉。
他绝不能输。
因为要是输给沉墨的话,他可做不到沉墨的要求。
下一刻,厚重刀意便降临到还未完全成形的剑身。
毫不留情。
"专心一点,阿声。"陆沉墨在漆黑月夜里注视他,好心提醒。
他语气温和,好像他们不是在决斗。
"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准备。“顾月声也回敬他好心的提醒:"沉墨,最好不要白费力气哦。"
他歪着头,笑着看向陆沉墨。
只见刀意消散,而湛星剑形只消散一瞬,但仍未停止成形。月光毫不停歇地奔向它,湛星的形态愈发清晰。
陆沉墨本欲以灵力再次催动凛墨刀,却见刀身覆满月光。
凛墨刀一时被丝缕月光所扰,好像有些无措。
这些月光既奔向湛星剑,何故又来招惹凛墨刀?
大量灵力混合着战意被注入凛墨刀,丝缕月光还是被崩摧。
趁剑身未完全成形,就是现在!
陆沉墨极快挥刀,但为了不伤到顾月声,还是收敛了灵力。
但就在此刻,耳畔却传来那人带着笑的声音。
"专心一点,沉墨。"
附着在凛墨刀上的月光还是干扰了陆沉墨挥刀,他还未来得及出击,顾月声便携湛星至他身边,随后是极快的一剑!
凛墨厚重的刀身堪堪挡住这一击,发出"铮"的一声刀鸣。它好像烦躁急了,从未遇到过如此麻烦的状况。
斩不断的湛星和月光。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阻止阿声手中之剑成形。
陆沉墨终于在此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那双温和的眼眸染上了冰冷的战意。
顾月声几乎兴奋到颤抖:"很好,沉墨。这才是真正的你,我很喜欢。"
他一抬手,轻轻敲了敲湛星剑身。月光自知他意,便愈发莽撞地向湛星聚集。
刹那间,那些被星竹练剑的日子涌入脑海。他学着记忆里少年的模样,提剑迎向此刻的敌人。
星竹的剑法以灵巧为主,一招一式互为因果。对敌者永远猜不清在这些看似繁复的剑招下,哪一次是佯攻,哪一次又是狠戾的杀招。
但顾月声太懒,他喜欢看星竹练剑的样子,却从未认真学过,现在照猫画虎,只能以势取胜。
月光之下,是他的主场。
他只需用月光的灵力压制住凛墨刀,让湛星剑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即可。
下一刻,他极速攻向对方!
快速移动带起的风声稍微影响了他的听觉,让他分辨不清细微的噪音。不过无所谓,沉墨要输了。
分明是最基础的剑招,眼前的这个向来游刃有余的青年却只能勉力支撑。
陆沉墨横刀挡住对方的蓄力一击,双方皆被灵力震得后退几丈。
凛墨刀之中溢出的灵力迅速地被月光吸收,伪装成圣洁的模样。
看到了,灵力的流向。
陆沉墨抿了抿唇,没有再提起他的刀。
好像以前也有一个人,手中也有一柄这样的剑,那人手中的剑流淌着灵力,总有星光闪烁。
然后像月声这样攻向他,不过他的剑招却高明很多。
他是谁?
顾月声从未看到过这样冰冷的沉墨。很奇怪地,这样的他似乎比平时更迷人。
不过,失去自由被他关起来的沉墨显然更有意思。
所以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吧。
灵力一动,剑便脱手,如流星般攻向陆沉墨!
修长剑身破空的嗡鸣昭示着战局的胜利,而顾月声要来取他的战利品。
他飞身上前,向凛墨刀伸出了手!
凛墨刀一直很抗拒他的接触,就趁这个机会降服它吧。
刀身已经被月光侵蚀,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咦,沉墨怎么在笑。
又是平时那样,面对他大大小小的恶作剧,他总是被勾起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的笑。
危险的气息接踵而至,顾月声陷入一片黑暗。
眨眨眼,他感觉到眼睛前的布料似乎带着一丝沉墨的气息。
那根发带原来也附着了沉墨的灵力。
他中招了!
他的灵力既污染了对方的本命灵器,那么反之,他的灵器是否也已经被对方污染了呢?
湛星剑身的月光逐渐被墨色吞噬,随后显现出暗沉的裂痕。
陆沉墨已捕捉了灵力的流向,那些被携带着灵力的月光,此刻已经被尽数冻结。
两股灵力相持,随后发出猛烈的爆炸声。四周山峰崩摧,露出下方的真实世界。
身型挺拔的青年一手执凛墨刀,一手轻揽住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稳不住身体的顾月声,注视着悬崖最深处的灵泉。
这才是雪绝山的真正出口,也是呼唤着凛墨刀的地方。
他抱着阿声,动作极为温柔。随后以灵力护住二人身体,在悬崖崩塌的前一秒顺势跌下。
而山巅之上,血阵之中的青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提起湛星剑,走上为那人织筑的血色台阶。
每走一步,脚下的台阶便消失,那些血液被湛星剑尽数吸收,血色只闪过一瞬就被星光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接近了虚假的月亮。这是他的世界里留给自己的唯一出口。
手轻触到虚假之月的一瞬,他的世界便开始碎裂,只留下一座荒芜的山。
而他站在山峰之上,任由狂风大作。
面容绝美的青年此刻衣袍猎猎,随后和灵境的碎片一起从山峰跌落,落入真实的世界。
陆沉墨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月声,嘴角微微扬起温和的弧度。
怎么和他打起来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呢。
幸好,方才他已用自身灵力查探过,阿声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因为过度催动灵力,身体有些难以承受罢了。
他把那素色发带重新注入灵力,轻轻绑在阿声的手上。
还是把选择权还是留给阿声吧。
他若想和他一起走,等醒来后催动这发带中的灵力便可轻易寻到他。若他还是不愿,那待自己了结外面的一切再回来找他。
刀客轻轻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像是倾注了所有的温柔。
“放开他。”
满是寒意的声线顺着夜晚凛冽的风传来,其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沉墨从离别前的温柔前缱绻抬起头,便见一人自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人戴着银色面具,分明冰冷至极,可风却与他的长发纠缠,轻柔地飘散着。
一点星芒闪过。剑气却被厚重的灵力压制住,停在半空。
这道剑气分明连一点持剑人的灵气都无。
“和我战斗却连自己的灵气都不用,未免轻敌。”刀客轻笑一声,“还是,你害怕我或者阿声发现你的身份。”
他虽在笑,落在剑身上的目光却渐冷。那剑仅是凡品,一看就不是眼前之人的本命灵器。
他态度仍称得上友善“想来你是阿声很重要之人,我和他情谊匪浅,自不愿与你为敌。”
话虽如此,与对方相持的灵力却丝毫不减。
或许是“情谊匪浅”四字刺激到了对方,带着面具的青年即刻出手,尽是狠辣杀招。
凛墨刀宽阔的刀面挡住对方迅速的攻击,陆沉墨终于彻底冷了神色,他手持凛墨刀,极重地一劈。
此招式名为“笔墨横生”,他前不久才通过凛墨刀回忆起来。
凛墨刀撕裂现实,交战双方均会被卷入幻境,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要在这短暂的幻境中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给予其致命一击。
他如今记忆全失,除了阿声,便是自己也回忆不起自己的弱点,何况一个素昧平生的敌人?
墨色沾染现实,二人眼前的一切逐渐被吞噬,一旁的顾月声还在沉浸在黑甜的梦境里。
陆沉墨的世界是一面无垠的水镜。
他提着凛墨刀行走其中,刀尖极轻地掠过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
空茫的世界里,只有一轮月,和在尽头的顾月声。
眼前一袭白衣的青年正在练剑,他手中的剑流淌着星辉。
出剑灵巧无比,招式简洁又优雅,陆沉墨只一眼便知他是高手。
看来阿声今日与他战斗时还是留了些情面。
青年见他到来,眸中寒冰便顷刻破碎,显露出一丝欢喜。
陆沉墨笑着飞身上前,随后抬手为其筑起一道结界,藏匿起对方的踪迹,温声道:“有不速之客,等我。”
即使是在幻境里,他对自己爱的人依然如此温柔。
下一秒,身后杀招便至!
湛星本体的剑压极强,陆沉墨本能地侧身避开剑招。却见对方剑锋一转,攻向他咽喉!
凛墨刀顷刻威压暴涨,将剑身弹至空中。
陆沉墨转身,却看见本应在结界中的阿声,此刻目光如冰般落在他身上,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怒意在一瞬间升起。
“如果扮成他是为了激怒我,那么你做到了。”他手握着凛墨刀,灵力开始在他身边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