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节(2 / 2)
那就再好不过了。
将目光投向韩羽韩盈问道:“是有妇人向你说过邱家?”
“是。”
不是多么私密的事情韩羽说的也没有压力:
“郜里只有那么一户邱家被请走的又是孟悠那就应该是我听到的这家听那些妇人说他们似乎出过什么变故变卖过不少家产家里穷的厉害最近两年才缓过来。”
“嗯……”
仅靠这一点能推测出来的东西就太少了韩盈想了想:“我记得你这几日曾经指点过一个给人接生的老妪?她住的地方距离郜里不远吧?”
“不远。”韩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色还早我现在就去找她打听一下邱家。”
许是误诊
对于底层的个体来说,想要意识到自身即将处于风暴中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多数的时候,都只会从自身的角度出发。
在孟悠的认知中,行狱真不是什么好去处,别说人命官司,就算是普通的纷争,去上一趟名声也要臭上几分,真要是仗势欺人的官吏,为富不仁的豪强,那有这样的名声还挺好,可对于清白做事,认真救人的医者来说,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故此,直至坐在牛车上,孟悠还是带着几分难以接受的表情。
她紧紧握着燕武的手,力气大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白,可自己丝毫感觉不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日子看诊的病人很多,整体数量已经记不清,好在韩尚院控制着义诊的天数,女医又是轮流来,最后分到个人手上的,也就是百十来位,能开药方的就更少了,加上每次义诊回来都要写总结,前天又刚审核过医案,孟悠都不需要刻意去想,那位老人就已经浮现在她的面前。
对方身形消瘦,带着股老人味,脸色有些蜡黄,由儿媳和儿子陪着过来看诊,孟悠认真的询问过他的病情,当时主要是由老人和儿媳回答,说胃部时常疼痛,不想吃饭,经常是吃了一点,就觉着人已经饱了(实际上是胃胀),要等很久这饱劲才会过去,偶尔吃多了,还会呕吐。
孟悠看他的舌苔,发白而且厚腻,脉像又滑、细,从病理上来说,属于湿气过重,气血稀缺。
因病患儿媳说呕吐的次数很少,其中也没有出现过血迹,孟悠便判断此病尚在治疗范围,主要开的是驱湿消胀,改善食欲不振,以及修补气血的药方,此刻回想,她还是想不通苍术,半夏、陈皮、黄芪这几味药怎么能致人死亡的?
要是有人参这种大补的药,虚不受补,那还有可能出现问题,问题是她手头没这样的药可开不说,就算是有,对方也买不起啊!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以至于人突然暴毙的?
直至到了行狱,孟悠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想不明白,燕武却是很快从钟书佐口中问清楚了重点,那邱家人状告的根本不在药上,是将老人的突然暴毙,推在了女医‘箴言’应验上!
箴言,又称预言,属于巫术的一种,分支很多,方法也很多,可以是占卜,也可是做法,还有不需要工具的相面等等。
由于刘邦、吕后惠帝和文帝都为了稳固自身的统治,进行了大量的预言宣传,以及如今皇帝高举天人感应的大旗,不仅不破除封建迷信,反而主动加深迷信的缘故,信它的人很多,已经到了十有八九的地步,顶多就是有的人信的浅,对我有利是吉兆,对我不利那就是‘枯骨死草,何知吉凶’。
这种还好说,最怕的是那种信的深的人,很容易将预言当真,做事总往预言方面想,更有疯魔的,出个门先走哪个脚都得占卜下吉凶,甚至,还有被自己预言给吓死的。
而对于某种疾病继续下去会发展什么样的‘预言’,如果不知道原理,那还真和箴言一样,笼罩着几分神秘的色彩,仿佛真有几分巫术在里头不说,更麻烦的,是这件事有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那老人的死法,正是孟悠说病重后的情况——
腹痛,呕血而死。
会杀人,但不会检验尸体,还不如文人机巧善辩的燕武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办啊!
即便心里装着事情,燕武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她将自己发酸的手在下车时抽回来,而后又反握住孟悠,安抚着她进入延尉府的紧张情绪。
两个男人手牵手,看起来总让人觉着古怪,可若是女人,那就显得很正常,毕竟女人的亲密总会更外露一些,不过,钟书佐并没有将这只视为关系好,他甚至不用多看,就能确定被状告的孟悠处于紧张的状态。
这很难不让人生疑,只不过钟书佐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确定对方只是单纯的对进入延尉府紧张,和害人没什么关系。
想想也不奇怪,延尉府的名声可不算多好,大多数因劾过来的,除了极少部分能维持气度,大多都是慌乱到胆惊心颤的模样,毕竟劾到入狱,那就临动刑、受罚都不远了,这位孟女医的事情虽然还未到那一步,但终究是死人,而且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对她都不太利,一旦真将错处定到她这边,那就是由告转劾,受的刑法可不是一般的重!
清楚结果的孟女医只是紧张,而不是慌乱,已经不是寻常之人了。
倒是旁边这位一起跟来的燕护理,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高壮健硕,行进间完全不像女子,进来之后半点都不带惧色不说,连紧张都没有,甚至徒经牢狱听到的惨叫,以及看到一闪而过的带血刑具都没当回事,还能反过来安抚这孟女医,说她是一个小小的学徒,那简直就是骗鬼!
钟书佐甚至可以确定,自己刚才的杀威手段已经被对方看了出来。
不过看出来就看出来呗,谁还没做点小手段呢。行狱是间有些像厅的屋子,正中有一案几,放满了大约五六卷竹简,两侧设有草席,周围还有几个狱卒,钟书佐带着她们进入,和延尉右平说完人已经带到,便走到了主官身后。
他和燕武对视了一眼,又立刻别开。
被推上来的顶锅的延尉右平姓秦,看起来只有四十岁上下,已经进入中老年发福状态,也不知天生的还是没有过劳作的原因,他肤色很白,整个人看起来像就像是发面馒头,一点儿都不吓人。
目光扫过燕武,秦右平极为客气的问道:
“孟医想必也已知道为何传召,此案诡谲,不明之处甚多,还望孟医不要隐瞒,有问必答,尽早洗脱嫌疑,还自身一个清白。”
燕武眼皮立刻一跳。
坏了,孟悠要被对方带沟里去了!
果然,没有察觉到这里面有坑的孟悠点头应道:“长官尽管问就是,我定会知无不言。”
钟书佐已经拿起来竹简笔墨,准备记录,而秦右平也开始问:
“此案为邱家长子,邱临所告,言你曾为他父看诊,可有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