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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魔镜裂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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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魔镜裂缝

演员的身体不可以有瑕疵,但江定心还是偷偷纹了身。

在手腕内侧纹了一个‘莲’字。

纹在这里是因为自己比较方便看到,而别人也不容易发现。

穿起衣服的时候袖口会遮住,不会影响职业生涯。

这么做的动机,出于心理因素更多,他喜欢让自己处于一种‘有归属感’的安全状态。

那天上床的时候,席慕莲谈起项圈的话题,其实他还小小期待了一下,可惜只是个玩笑。

既然她不愿意,他只好自己‘一意孤行’了。

出名以后,两个人都越来越忙。忙着在各地巡回演出,忙着交际应酬各界人物,还要偶尔对付四面八方的伤人暗箭。

这段时间,出了正当名分的忙工作,江定心还觉得席慕莲在有意躲着他。

往日没了性爱就像饭菜没有荤腥般煎熬,可她偏一连二十几天都不来找他了。

江定心这性癖不同别的男人,必须得找席慕莲消解,如此以来他就像踏冷宫般回到家中,百无聊赖,心神不宁,像旧时犯了芙蓉癖的人一般心痒痒,想挠又无有是处。

独自对镜而坐,凝望着镜中自己样貌,端详的样子抚摸自己的脸颊,眼神没了舞台上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在这间房里,没有观众,没有人看他了,现在的样子才是真实的他。

孤怯,迷茫,不安。

镜中手腕内侧的‘莲’字清晰可见,他长叹一声,有些郁闷的趴在了桌子上。

半晌,想起什么似的,从衣柜里翻找片刻,拿出一顶假发,栗色的大波浪卷,是他照着‘谈月莉’的装扮买的。

对镜给自己戴上,长发带来的阴柔感顿时将江定心的气质修饰得更加温柔,画上淡淡地女式妆容,涂抹上鲜艳的红唇,方将刚才镜中那个单薄的男儿身焕然改写了。

如果世界是个游戏的话,那么他希望修改角色性别。

拿出手机给自己咔咔自拍了一顿,做作的表情来掩盖他的情绪。

末了,思来想去,不争气的,还是在席慕莲的聊天界面中按下了发送键。

忐忑的,等着她的夸赞。

想引儿注意。

半个小时后,席慕莲终于发来了消息:“好美哦,在家里拍的?”

江定心一改方才阴郁的神情,终于笑了起来,手指飞快按动键盘,打了几个字过去:“嗯呢,在家里。”

自从和席慕莲发生了暧昧的关系以后,江定心的事业心一落千丈。

过去过分追求的荣誉,现在也变得不甚在乎,至少重要程度不是排在第一位。

其实,他今天本来还有活动要出席,但是不跟席慕莲她们在一起,对于那些强颜欢笑的交际应酬他本来还算擅长,可是最近却越来越不愿意虚与委蛇,所以兴趣缺缺敷衍了事,提早下了班。

然后,席慕莲便没再回消息。

等到耐心耗尽,江定心又主动发了一条过去:“忙完了吗?”

又是半小时后,席慕莲发来消息:“没呢,还在喝酒。”

江定心泄气地把手机往身旁一甩,舒展身体窝进沙发里。

客厅里开着他最喜欢的喜剧节目,厨房里炊烟袅袅,做了一桌子菜,江定心只吃下了几口。

定睛一看,时针直到了十一点半,他终于还是没骨气地又发过去一条信息:“喝了多少,要不要我去接你回家?”

对方没回复。

等到十二点整的时候,江定心始终觉得不放心,如果席慕莲回家了话,不至于不回消息。

于是披上衣服叫了计程车,他知道席慕莲她们今天的活动场地,是在莉薇谭镇的另外一座小一点的剧院。

到达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他想着如果席慕莲回了家那最好,如果喝多了就先在附近药店给她喂点解酒药。

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场地灯光昏暗,一群人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嘈杂什么,他顿时有了不妙的想法。

包厢门口还有位年轻的门僮,礼貌而疏离的问道:“先生要做什么?”

江定心道:“打扰了,我来找人。”

在门口时,江定心就听见了席慕莲的声音,带着醉意,口齿不清。

里面有男人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凌乱琐碎。

明明来时已经做好了十分充足的心理建设,却还是被这场面给窒息到了。

酒桌上觥筹交错,残羹剩炙胡乱洒了满碗满盘满桌。

她和里面的男男女女玩得正开心,一点儿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江定心顿然觉得有点儿莫名难受。

“席小姐,外面有人找。”

席慕莲依依不舍的从包厢里出来时,却没见到人。

“是位先生,他说他先回去了。”门僮如是说。

席慕莲没多想折返回去,又过了莫约一个小时,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才终于散会了。

临了拿起手机,才看到江定心给她发的那条消息。

其实,席慕莲酒量算不错,哪怕喝了很多也不至于神志不清。

她知道刚才是江定心来找,然后见到她在里面乐此不疲,于是离开了。

那就是他的性格。

江定心此时的心态矛盾复杂,拧巴至极。他觉得自己没身份要求席慕莲回家,可是看见她把自己撇下和别人玩的开心也会难过,更重要的是如果席慕莲拒绝和他一起走,那他会感觉到非常丢人。

席慕莲的性子是不受人拘束的,为了避免那种尴尬的场面,他居然临阵脱逃了。

他不想面对,在她身上日益增长的,令他感到不安的,失控感。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告别同事和领导,席慕莲还是独自一个人回家。

走到剧院第一楼的楼梯口时,意外的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靠着墙壁目光注视着地面。

“你没走?”

“嗯,看你玩的开心,没有打扰你。”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违心的话。

作为混迹情场多年的老手,席慕莲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这平静的水面下暗藏的汹涌。

酒精的作用就是让人情感外放,把压抑的宣泄出来,把关在牢笼里的另一个自我放出来透透风。

“吃醋了?”她直接问了他。

果然,江定心很意外,她居然知道他的感受。

“没有啊。”可他没有喝酒,末了还找补一句:“只是不想传绯闻而已。”

其实,被不安感折磨了这么多天,来的路上就已经豁出去了,传绯闻什么的肯定是不可避免了,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他又把这一条提到了重要的地位上来。

“呵哼。”席慕莲鼻腔哼出笑意,勾起嘴角道:“还是前途地位比我重要啊。”

见她胡乱歪曲自己的话,江定心感到一股委屈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这个意思。”她还是有些醉深了,爱说些车轱辘话。

说完,她就直接怼上去,捏着江定心的下巴,要去吻他的唇。

一股灼热的酒气扑鼻而来,带着不由分说地侵略感。

“有人,有人!”江定心紧绷着身体,想撇开头去躲她的索吻。

“他们都先走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席慕莲含糊地道。

不请自来,师出无名,打破别人私自定下的国界线,好像是她无耻下流道德败坏的天赋。

他越是要躲,她越是要吻。

逼到墙角的人本来已经没什么退路了,更何况被她捏着下巴没有转圜的余地。

还是被吻住了,炙人的酒气通过津液渡到他的嘴里,想要高洁的,终究被玷污。

“嗯哼。”半推半就地打开牙关,放她的舌头进来,然后便被抢劫似的一顿席卷,从舌根到牙齿没有什么被放过的,她好像古时候的女土匪山大王。

紧绷的身体被过人的舌吻技巧调教到软下来,良民就此向恶势力投降。

可是,奇妙的是,在这被不由分说地洗劫时,她身上那种令他不安的失控感居然暂时消失了。

此刻她对他过分的专注,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有能力牢牢将她吸引住,如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周围,他的手里还是有一条细弱的风筝线,能够随时把那幽魂似的风筝扯回到自己身边。

他的心不会再感受到被抛弃、被遗忘的煎熬。

于是,被动地接纳,演变为主动地讨好。

席慕莲感受到,江定心从一开始抗拒,慢慢变得迎合她的动作,甚至比她还要迷恋两人的亲热时光。

再一次证明了,她无论如何冷落他,无论胡闹了什么,当回到他身边时,他都会站在原地接纳她。

她反复推开他,又拉回来,所求证的,就是这样一个答案而已。

把她的‘所有物’吻到嘴唇麻痹才心满意足将他放开:“你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半个多月没碰你,饥渴难耐。”

对于席慕莲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羞辱之词,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就像是炸弹引爆线,放在江定心身上就像春药的药引子。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闷在那里低着头喘息,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话见到了席慕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被她平白无故毫无道理一顿吻,吻到他只剩下扭捏作态。

把他在人前装了二十多年的男子气概的画皮顷刻间给扒拉干净,居然露出娇羞。

羞辱完了,不忘给颗糖。

“明天休息,去我家吧。”席慕莲摩挲着江定心的喉结,暧昧地吐气如兰。

其实,她也想他。

已经连着三个礼拜在休息时间出去应酬了,这个周末她打算踏踏实实休息一下,缓解疲劳。

“……嗯。”江定心轻哼一声,抚平了连日以来的忐忑,默许了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让这个任性的女人为所欲为。

半夜两点钟才回到席慕莲的公寓,翌日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和席慕莲同床共枕的夜晚,江定心的睡眠质量就会很好。

第二天他醒的时候,席慕莲已经下床了。

宿醉让她不是很好受,眼睛有些浮肿,一起床就整了个冰敷面膜,戴着面膜给自己熬解酒汤。

“知道会不舒服,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江定心的语气柔软中带着责问。

不知何时他站在厨房门口,还把席慕莲吓了一跳。

“你走路不出声的啊。”

“是你走神了。”

一起来就看到席慕莲站在灶台边脸色凝重的出神。

“要疏通关系啊,不喝怎么办。”这个女人总是会为自己的错误嘴硬的辩解。

江定心道:“你已经是莉薇谭一姐了,《解铃人》过后风头无量,还需要什么?”

席慕莲知道接下来这句话会让他的心跳起来,也知道会让他彷徨失措,可总对给他制造不安的游戏乐此不疲。

“如果说,我要离开莉薇谭,你会怎么样?”

果然,这话仿佛踩到了猫尾巴,江定心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八度:“为什么,你要去哪?”

说完,觉得自己似乎喜怒太形于色了,很是丢脸。

于是又按捺住情绪道:“又是开玩笑么?”

席慕莲看到这正中下怀的反应,浅笑道:“这次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想离开莉薇谭。”

她边把解酒汤从灶台上端下来,倒入白瓷碗中,一边娓娓而叙:“十八岁登上舞台以来,十几年里已经辗转好几家剧院,也换过许多不同城市生活,这对我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算有不舍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定心蹙眉道:“为什么?是什么理由一定要走?”

席慕莲把碗端到餐厅的桌上,又从橱柜里拿了柄勺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舀着喝。

也慢条斯理地缓缓说:“胡如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她和那些小演员们关系很好,没理由一直守口如瓶,到时候我们两个人的饭碗都会不保,在业内名声也会败坏,不如我一走了之,她会为了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江定心想笑:“这算什么理由,我去和她谈谈。”

席慕莲再舀一勺药喂进嘴里,眼皮都没抬:“她是喜欢你,但你不和她在一起,她怎么还会护着你呢。”

江定心陷入了沉默。

席慕莲说的不无道理。

“难道以后我们就必须面临必须走一个的局面吗?”江定心有些不甘。

席慕莲手里的勺顿了顿,忽然抬眸浅笑道:“也不尽然,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席慕莲恶作剧似的道:“我们了断瓜葛,你去和胡如烟好。”

听了她的玩笑话,江定心无语道:“就算我不跟你,也不会和她好。”

这话席慕莲倒是百分之百相信,喝完最后一口解酒药,脑子已清醒了大半:“总之先找好退路是没错的,多几条备选路,才不会被人拿捏,陷入被动。”

这话很有道理,可江定心听着却不是滋味。

他察觉到,好像席慕莲有种随时都在准备各种退路的行为。

事业上是如此,感情上好像也是如此。

她从没试过把自己的所有,倾注到一个篮子里,从来没有坚定地选择一个人。

江定心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他和席慕莲的行为模式截然相反。

常常轴到吊死在一棵树上,哪怕这棵树已经腐朽,把自己绑在一艘轮上,哪怕这条船快要沉没。

他也所想的只是如何挽救,如何修补,如何让它重新发芽,因为他对这棵树和这艘轮有感情,乃至一物一叶陪伴过他,都会有深厚的感情,不想轻易放弃。

这个话题没聊出结果,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

午饭过后,下午江定心陪席慕莲去逛超市。

在冷冻区拿了很多高级的牛羊排肉,还有一些时蔬生鲜,打算晚上在家里煮火锅。

路过一排时装区,琳琅满目的衣服鞋子和首饰。

席慕莲突然心血来潮地拿起几件她觉得好看的衣服往江定心身上比。

最后落眼到一条紫色的围巾上,似乎眼前一亮。

“这个,你合适。”说着替江定心围到了脖子上。

已经是秋天了,相信很快会有用。

在试衣服的时候,席慕莲才发现了江定心手腕上的纹身,一个玫红色的‘莲’字。

记忆当中,二十多天前还是没有的。

除了震惊外,席慕莲还有更复杂的心情。

要不要和江定心发展长期的亲密关系,其实她没有想好。

而对方却用一种不可轻易磨灭的形式,把她记载下来了。

总的来说,让她有些意外的感动。

江定心安静得像具雕塑模特,眼看着席慕莲把那条紫色围巾环在自己脖颈上,顺带整理衣襟,好像在看一出舞台剧,好像身体这刻不属于自己。

因为太过不真实,像发生在梦里。

记忆中,好像属于席慕莲的温情时刻不是太多,原来她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站在镜子前,安静地看她颇有兴致地打扮自己,恍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的那个夜晚,在莉薇谭剧院的休息室里,对镜而坐任她往自己脸上化女人的妆。

这一次,她给他挑的倒是男人的衣服。

“怎么了?不喜欢?”见江定心不怎么说话,席慕莲以为是她挑的款式不符合他心意。

江定心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她手里的衣服:“没有啊,很喜欢。”

“嗯,那就拿两件吧,因为我家没有你的换洗衣服,每次回去拿又太麻烦了。”她便这样自顾自决定了。

他们的地下情关系已经保持了快有一年时间,她送给他的东西不过是领带、皮带之类的小东西,一直忙着排话剧没有太多时间约会的缘故。

其实,她对情人一直很大方,至少每次分手时给出的东西对方都很满意。

“走吧,该结账了。”

江定心缄默地望着她手里拿着他的衣服,走前面。

他推着装载食物的推车,走在后面。

超市里来来往往的情侣,或并肩而行,或携手前进,或有说有笑,只有他们是默然无言,暗通曲款,疏离拉扯,想表达却抿言,想要靠近却又保持距离。

什么时候,他们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呢?

席慕莲不知道江定心在她身后想些什么。

赫然无意地回头,只见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怎么了?”

“没。”

“车很沉吗?”

“不是。”

“要不你拿衣服我来推吧?”

“……不用。”他到底从体力上来讲还是比她好。

一路无言走到结账台,把商品条码一一扫刷之后付了款,装货入袋,离开超市。

不算迟钝的席慕莲终于回味过来什么,好像找到了江定心不开心的原因。

停下步伐,回过头去向他伸出手。

江定心愕然呆了两秒,有些意外,但是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把手递给了她。

一个平淡无奇想要牵手的愿望,他都没敢讲出口。

而席慕莲的主动对他来说像是甘霖救火一般替他解了围。

很高兴她能有这份默契。

终于,江定心被她牵着,低头浅笑了起来。

见他笑了,席慕莲知道自己猜对了。

谈过那么多女朋友,别的本事没有,揣摩心迹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

做与不做,不在于能领不领会心意,而在于想不想陪对方演戏。

晚餐是牛腩番茄酱作底料的火锅,把从超市买回来的牛羊排放进微波炉里解冻,然后丢进开水锅里涮,穿着卡通图像围裙的江定心站在厨房里切着一会要用到的生鲜蔬菜和豆腐皮,一边回想着刚才的牵手,好像生涩的蔬菜在他眼里都变得甜了起来。

好像,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上床那么单调。

虽然暂时还不能向同事朋友们大方介绍,但在没有熟人的地方,他们也可以作为普通的情侣一样生活。

方才,席慕莲给他比衣服的一幕,像极了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的样子。

江定心在畅想,说不定他们可以发展到同居,又或者更进一步。

他们可以私定终身吗?

不过也不需要私定了,他唯一的亲人就是早就不管他的父亲,而席慕莲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朋友在这里。

更像是相依为命的状态,江定心出神地想。

“嘶啊……”随着‘铛铛’两声,刀被丢在案板上。

“怎么了?”正好席慕莲站在客厅里煮火锅底料,听见厨房的声音便抬眼看了一眼下。

只见江定心丢了刀,按着手指头站在那里,蹙拧着眉头。

“切到手了吗?”她走过去,看见案板上滴了两滴红色的液体。

“没关系,小伤。”但还是有些痛。

“拿着刀还不集中精神,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席慕莲从客厅抽屉里找出创可贴,一边走过去,一边撕开包装。

“没有……”想要否认,却欲盖弥彰。

缓缓把那片创可贴包裹在食指的指尖上,边呼呼吹了口气道:“从刚才逛超市时就发现你在神游,现在可好了吧。”

如果说今天的江定心格外心不在焉,那么今天的席慕莲就格外的温柔。

江定心知道,她是带着刺的玫瑰,而他早已习惯刀口甜蜜。

可她悉心地帮自己贴创可贴的样子,戳中了江定心某个地方。

原来不用那么用尽全力地付出,也可以得到爱。

没由来让他发自内心想说一句话,也就脱口而出了:“如果要我受伤才可以让你这么关心,那我宁愿一直受伤。”

傻瓜似的玩笑话,倒让席慕莲如遭雷击般愣了一下。

类似的话,从一个小女孩的口中也说过,音容宛在。

“是不是要我病得没救了,你们才会来看我一眼,是不是只有我死的时候,你们才不会一直关心弟弟!”

“莲莲,不要胡说八道,我们都爱你。”

“小孩才不会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是大人!”

捏着江定心食指的手指赫然缩紧了,席慕莲注视着那个浅白色的创可贴冷笑道:“哼,为了博取关心而受的伤,真的有价值吗?”

气氛不知怎么地顷刻间冷冽了下来,江定心以为是自己那句话惹到了她。

血液瞬间降到了冰点。

本能地从她的掌心里抽回手,像受到恐吓的小动物般缩回自己的安全领域躲起来。

席慕莲像是对江定心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坚决道:“不会的,他们不会在意,我也不会在意,不会在意的!收起拙劣的表演吧,那太蠢了。”

渴求爱是愚蠢的,她早就替他试过了。

江定心被她这番话弄得快哭了,忍着眼睛的酸意,认真替自己分辨道:“我不是……不是故意切到手的。”

怎么好像把他说得十恶不赦一样?

两人对视着凝望了半晌,屋子里除了客厅的火锅在发出‘汩汩’的声响,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是席慕莲先收回了眼光,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暴露她脆弱的地方。

完美和强大的画皮有了裂痕,纳西索斯的镜子碎了一道缝隙。

挤进了一道带着血色的光线。

第一次破例和男人上床,第一次有了留恋的念头,第一次不带条件的展现温柔,第一次勾起不想被触及的回忆,第一次破溃她完美的心理防御,都是和他在一起,江定心。

说起来是一种巧合,他和自己的弟弟年龄一样。

而他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就开始叫她姐姐。

蓦地想起了那个算命婆婆说过的话:“所有的巧合都不会是偶然。你所做的事情并不会消失,只会从发出的人那里转一圈再回到主人身上,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

所以,她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也不是偶然?

她会上男人这件事,也不是偶然?

他们变成这样阴阳倒错,也不是偶然?

那究竟又是什么在规划着这一切呢?

过去,她恨上帝。

现在,她该恨谁?

偶尔也会假设,如果当初把她生成男孩,把弟弟生成女孩,她和弟弟得到的爱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不是今天这种局面?

可惜,没有如果。

“我也不是……在说你。”席慕莲只是丢下这一句话,潦草地结束了对话。

准确的来说,是逃离现场。

难受的时候习惯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而非说出来让人明中安慰背中嘲笑,是席慕莲一惯的方式。

半个小时后,餐品摆盘就绪了,江定心叫席慕莲从房间里出来吃饭。

叫了半天也不开门。

江定心站在门外,敲门的手落下又举起,举起又落下,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心情,是在没有拿到一百分的考卷交给爸爸时。

“对不起了,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

事实上,他仍然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会令她那么激动。

但是,哄好她,不被拒之门外,比起分辨对错对他而言更加重要。

他害怕,害怕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出来吃饭呀……”软弱的语气,懦弱的性格。

房间里仍然很安静,没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传出。

“莲……你可以罚我,但是不要不和我说话好么?”几乎哀求的声音。

里面仍然无动于衷。

直到他无意中开始叫:“姐姐……”

房间里忽然有了动静,席慕莲箭步冲出来开门,打开门正怼着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江定心道:“不要叫我姐姐!”

“你不要叫我姐姐,那不是你可以叫你的。”她也害怕,她害怕那个算命婆婆说的话会变成现实,她害怕的东西,连自己都一时之间说不清楚。

听到席慕莲决绝的话,江定心奔溃了:“为什么?严重到连姐姐都不让我叫了吗?”

席慕莲沉下心,重新找回冷静,解释道:“我有一个亲弟弟,会让我想到他。”

江定心这才发觉,原来他对席慕莲的家庭状况知之甚少,只在刚认识她时谈论过只言片语,而后全然不提。

“好,那就不叫。只要不是因为我……说错话,不理我,怎么样都可以。”

从房间里出来,回到客厅,闷头坐下,眼看桌上一排被摆的整齐划一的盘子,里面盛着装切得精致的小菜,看得出刀工和用心。

这样的刀工,没有熟而生巧的浸润,不可能短时间内一蹴而就。

看得出江定心的生活经验,已经被时间打磨得很丰富。

是她那个被宠坏的弟弟不能比的。

也是第一次,席慕莲感受到,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孩都生来拥有幸福美满的爱。

就算,顶破天,她要憎恨和嫉妒所有的男人。

公平起见,至少该把江定心排出去。

就算,她还做不到。

至少,她察觉了一件令自己都感觉到震惊的事实。

就在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处的这须臾片刻,才发现一直以来,对江定心喜欢当中居然夹杂着恨意。

如同伪装成钻石的玻璃碴,装载士兵的特洛伊木马,一种连同自己都欺骗过去的,难以察觉的,包裹着糖衣的,恨意。

“不要胡说八道,我们都爱你。”

“小孩才不会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是大人!”

现在,终于她也成为了那个胡说八道的大人。

这就是她害怕的,算命婆婆所说的那个,所谓命运的构成方式。

09善恶交锋

这场晚饭吃得很安静,点上蜡烛,伴着烛光,仿佛刚才一切情绪不复存在。

有些东西,消失并不因为消散,而是被掩藏。

席慕莲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还是牢牢地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权握在自己手中。

察觉到了,并不代表可以做到改变,习惯的力量仍然占据主导。

命运,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被轻易更写的。

席慕莲不说,江定心也不问。

他不问为什么一直不提父母,他不问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看见她与亲人联络,也不问为什么提到弟弟会让她那么反常。

凡此种种,会给他们之间带来麻烦的话题,他都不碰。

乖巧的像个被训斥过后的孩子,只是低着头扒饭。

洗完碗,家务都做完了,江定心又去洗了个澡,期间席慕莲没和他说一句话。

带着水汽和热气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原本皮肤就很白,被热水冲过后像熟了的虾。

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席慕莲已经睡下了。

安安静静地钻进被窝,对方好像没睡着的动了动。

半个多月没有同床共枕,好不容易共度周末,第一天睡死过去,第二天闹别扭,江定心从没觉得这么委屈过。

悲哀的是,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最后都是江定心没原则地认错求饶。

以前,他最喜欢的她的那份洒脱,成了一种不会在感情里妥协的壁垒。

有时他也希冀,她能放下一点点那些自尊和骄傲,给他的狼狈留一些自欺欺人的余地。

好歹,这场感情不是他一个人可怜的独角戏。

迄今为止江定心也发现,他和席慕莲之间从来不平等,只要他不再那么用力地去讨好,他们的关系就结束了。

刀口舔来的蜜也是甜的,总比一个人的苦涩好,江定心想。

翻来覆去,还是没骨气地把胳膊环上她的腰,求和道:“莲,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坦白地说,这件事席慕莲自知理亏,她不该把自己的愤怒迁怒到无辜的江定心身上。

可是,不知道为何,冥冥中江定心偏就说了那句话,那句曾让她痛彻心扉的话。

也是江定心的这句话让她明白,原来过去她的爱意都包裹着恨,游戏情场十余载,换过无数女朋友,这样的浪子人生,原来一切的症结点就在于她的爱有毒。

蓦地想起那次做完爱以后,江定心的那句话:“对你来说,爱就是做爱吗?”

当时她回答他:“当然,喜欢一个人就想要和他有生理接触。如果连触碰都不愿意,怎么能叫喜欢呢。”

江定心却说:“我对姐姐的喜欢好像不只是身体上的。”

届时,席慕莲才明白,原来她根本不会爱一个人。

她的脑子里,没有被植入那款程序。

事实上,也没有人真正爱过她。

一想到这个令她恐惧到极点,却又依稀发觉的确是事实的念头,席慕莲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冰窖,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的父母,弟弟,女朋友们,都说过爱她,然而最终得到的只是控制、利用和欲望。

她愤怒而叛逆地逃离了他们,来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莉薇谭小镇上独自生活。

可悲哀的发现,肉身的离开没能摆脱掉他们,因为自己已经俨然变成了他们的复制品,成功地复制了他们的心。

把他们的那颗谎言的心,一路带着,跟着自己随处而行,遇到每一个新的人就向他们撒种,就像吸血鬼不断发展初拥一般。

认识到这件事,比起索取不到爱,更让席慕莲感到寒冷彻骨。

揭开外表华丽的皮肤,里面装的是毒蛇脓血,纳西索斯的镜子里,原本空无所有。

她披着洒脱的外衣执行着刻骨地仇恨,原来她与自己最憎恨的人,其实是同一种人。

也就是说,全世界里她最憎恨的人,其实是自己。

痛到内心都四分五裂的程度,席慕莲的心又升起一股极致的反叛。

这一次,她不是反叛上帝。

而是反叛自己。

她要亲手把过去的那个心撕得粉碎,连骨头渣滓都不要剩。

也是第一次,她想着要认真的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对象就是江定心。

因为是他的出现让她认识到了,过去的自己那颗心是多么荒唐。

席慕莲想,如果那个算命婆婆的话是真的,那么江定心就是解开她宿命的,解铃人。

海王第一次有了上岸的心。

江定心从背后抱着席慕莲的腰,忽然见她翻了个身过来,把自己压在身下,有些愕然地睁大眼望着她。

席慕莲盯着他的眼睛对视了几秒,然后便倏而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唇。

江定心原以为她还在生气,这突如其来的亲热,倒让他有点儿受宠若惊。

他渴求她的宠爱已经渴求了半个多月了,真就像她用的那个侮辱的形容词一样准确,饥渴难耐。

于是,便投入进去,把矛盾和争吵抛诸脑后。

席慕莲还是像以往那样不由分说地莽撞,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地执念,去亲吻和爱抚他。

不同的是,江定心发现,今天她闭上了眼睛。

过去和他接吻时,她都会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反应。

今天和他接吻,她闭上了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江定心并不知道。

他也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与她唇齿交缠,相濡以沫。

“是我不好,是我对你太凶了。”

一边被她吻着,一边听她的道歉,江定心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委屈的念头像暴雨般倾盆,硬挺着才没哭出来。

环抱着她腰际地手紧了紧,默认般就此轻易原谅了她。

席慕莲含着他的唇,浅了欲念,多了柔情,一路从嘴角吻到额头,像是在用嘴唇勾勒脸部的轮廓。

在她轻柔地含吮下,黑色睫毛像蝶翅般震颤。

喉结滑动。

安静地像个摆放优雅得体的模特。

席慕莲的手慢慢向下滑去,隔着衣服轻揉慢捻,隔靴搔痒。

引来江定心闷哼一声:“啊哼……”

像干涸的土地忽然得到了滋润。

更重要的是,这爱抚熨平了心里关于分离的焦虑。他抱着席慕莲的身体紧紧地圈在怀里,就仿佛此刻世界都安稳了,不再地动山摇。外面的一切,他都可以不甚关心了。哪怕世界末日,只要她还在这间房里陪着他,他就有勇气生存下去。

他们好像是一种共生关系。

席慕莲冰凉的手指探进江定心的衣服里,抚摸那刚沐浴过热水澡的皮肤,手感很好。

冷热交换,引起一阵战栗。

揉捻他的乳头,唤起他的性欲。

“嗯啊。”压抑的呻吟。

那里是江定心的敏感区。

她的手逐渐用力,游走在胸膛上,所到之处点燃一片欲火。

“嗯……”他扭曲地蠕动身体,摩擦床单。

欲求不满。

凭借吸血鬼惊人的嗅觉,席慕莲敏锐地发现了,然后在他耳边诱惑道:“是想挨操了,所以才发照片勾引我,嗯?”

江定心的脸色浮现一丝扭捏的娇态:“嗯……”

他的心,她其实很了解。

每当江定心坦白地暴露自己的需求,席慕莲的施虐欲就浮上心头。

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也难以自控的力量,在内心里冥冥中作祟。

每当这时候,她都要羞辱他一番,然后惩罚他的身体。

直到看见江定心被欲望折磨得哀求自己,或者丑态百出像个无助的小丑,或者像个被鱼钩勾住嘴唇不得脱身用尽全力挣扎的鱼儿,那样她就满意了。

她今天才明白,她是那个鱼钩。

之所以今日是鱼钩,因为往日她就是那条鱼。

那时,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

施于者必曾是受于者,受于者必将为施于者。

所谓命运的构成方式,席慕莲今日算是悟出来了。

原来,她给自己安排一个这样的剧本,不过是为了体悟这个看似简单的道理。

为了压制住那股想要虐待江定心的冲动,她把手掌心掐到了出血。

表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

江定心察觉不出来她此刻在想什么,以及为何望着他而陷入沉默。

利剑出鞘若非伤人,则会自伤。

可她宁愿这样,因为她下决心要反叛自己,若不能解毒成功,宁愿自毁,也不要再流毒四方。

“怎么了?”江定心茫然地望着凝视着自己的席慕莲。

“没什么。”席慕莲低下头去,解开他的裤带。

那阴茎已经因为刚才的爱抚而微微翘起了弧度,可爱的像根香蕉一样,还吐着泡泡。

江定心有些羞愧的捂住了脸。

席慕莲用手轻轻摩挲了两下,手感很好,指甲在顶端铃口处盘旋抚摸,惹来江定心气若游丝的呻吟。

“啊哈……”

天知道席慕莲此刻有多大的冲动掐下去,过去她的心理快感就来源于此。

“啊,该死。”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克制住了。

最后只是用力捏了捏,就罢手了。

转而从抽屉里拿出那根假阳具,以及一颗跳蛋。

用尽量温和的口气,哄着江定心把那根硅胶阳具含进嘴里,用口水濡湿它。

然后把那颗跳蛋抵在他的铃口上,打开开关。

“呜呜呜……”江定心被堵住了嘴,只得用鼻腔发出呜咽。

这次席慕莲并没有用什么东西绑住他,也没有蒙上他的眼睛,江定心是自由的。

可他仍自觉地把手放在床头,也不去睁开眼睛去看,像被栓了十年的大象挣不脱捆绑住自己的细绳一般习得性无助。

手腕上那个玫红色的‘莲’字格外醒目。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规则束缚着,只要他反抗了,只要他看了,只要他不听话了,就会遭到惩罚和抛弃。

耦合的是,江定心过分的乖巧像个钩子一样勾住席慕莲的心,她爱的就是这份乖巧,无条件的信任她,把身体所有的脆弱都交给她掌管。

那种无条件的信任,她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得到过。

她清楚地意识到,那是她还在小的时候,在封心锁爱之前,所具备的,但遭到破坏的,被她把碎掉的残渣收藏起来不给任何人观摩的,那颗赤诚的心。

重复的情况再度上演,命运之轮转到此地,岔路口出现了。

就在一念之间。

时至今日,就算她还不会去爱人,唯一能够做到的是,不要伤害他。

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宁愿毁灭,也要让那股力量在自己手心终结,让旧有命运的脉络断开连线。

思维像一张巨网般由点及面地张开,却只发生在喘息之间。

“江定心,睁开眼睛,看着我。”声音出奇冷静。

收到命令,他毫不迟疑,印入眼帘的是席慕莲近在咫尺的脸。

江定心被欲火熏染得雾蒙蒙的眼神,泛着粼粼水光,叫人莫名爱怜。

“看着我。”席慕莲再一次说。

终于聚焦,他怯怯地看着她的样子,让席慕莲本能地想扇他巴掌,然后狠狠羞辱他。

但她把那假阳具从他口腔里抽出来,低头俯身吻住了他。

克服原有的习惯,就是杀了过去的自己。

另类的自我毁灭,自杀。

唯有死透了,才能重生。

“嗯呜呜……唔嗯……”江定心口齿不清的呜咽着。

承接着席慕莲这突如其来像暴风雨一般的深吻,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她的吻都算是一种奖赏,但今天不花分毫力气居然就得到了。

江定心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惶恐。

这是他不熟悉的领域。

失去了路径依赖,就好像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样,没有导航会迷路。

席慕莲把江定心钉在床头吻了两分钟,才把他放开。

然后便把那根硅胶阳具给自己套上,扶着它挤进江定心的身体里。

“啊……啊……”那后穴被撑开然后填满的滋味,让江定心一瞬间蜷紧了脚趾。

虽然有些胀痛,但是合二为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对他而言,一个人的空虚宛如漏掉生命的黑洞,多少内心的焦虑,无助都来自那个黑洞。

唯有填满它,才能感觉到完整,感受到平和。

“嗯呃……操我……用力……啊……”颤抖着声音气若游丝的呻吟。

江定心的呻吟像春药一样让席慕莲头脑发热,端着他的双腿把它折到他的肩上,整个人都前倾着用身体的重量压上去,把那根阳具抵到最深处。

“啊啊啊……”江定心忽然提高了声音。

好像是无意摩擦到了穴道内那一处最敏感的点,惹来一阵急促的呻吟。

无论如何也戒不掉喜欢看江定心被操得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顶动腰部急速地抽插。

耳朵追逐那因为自己动作而忽高忽低的音符,就像弹奏钢琴般愉悦。

他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流连,无意的抚摸以示回应。

交合处的嫩肉被带进带出,被白皙的臀肤衬托得十分暧昧,做得久了,也分泌出些淋漓的水渍来润滑。

忍住想要打他屁股的冲动,俯身下来对他说:“抱着我。”

这陌生的指令是前所未有的,江定心有些迟疑,仍听话地把手拿上来环住她的脖子。

距离如此近,近到呼吸都能被毛孔感知,近到喘息在耳边被放大数倍,他从来没有在做爱当中像今天这样抱过席慕莲。

此时此刻,被她压在身下,她的气味,在他的鼻尖围绕,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感。

恍惚间,忽然被捏住了下巴,听见席慕莲塞壬之音般的三个字:“叫老公。”

他以为自己恍惚错乱了,疑惑地睁开眼:“嗯?”

“嗯什么,叫老公啊。”说着便把性器往深处顶了顶。

“呃啊啊……”忽然提高音量的喘息。

不是江定心不肯叫,而是实在感觉太害羞了,羞耻到头脑一片空白,卡了壳。

半晌才扭捏地蚊蝇般嗡出来:“老公……”

“大声一点。”席慕莲不肯放过他。

江定心一时间百感交集,又是羞耻,又是激动。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席慕莲连他是男朋友的身份都不肯承认。

“呜……老公。”他又提高声音叫了一遍,感觉脸烫得快要烧了起来。

紧接着便被席慕莲含住了嘴唇,一顿舔舐啃咬。

刚才那句老公让他欲火焚身,阴茎肿胀得非常难受。

亟待释放。

可自己玩弄起来总不得其法。

“老公,帮我射……帮我……啊……”他哀求道。

破天荒地,席慕莲没有从中作梗,径直把手探下去,揉捻他的阴茎。

一边抽插,一边抚弄铃口,情场老手的爱抚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快感积累到极致,高潮像海浪般汹涌而来。

做了半个多小时的爱,终于把江定心给揉射了。

空气中散发着翻云覆雨的余韵,江定心软成一滩水般蜷在被子里喘息,理智逐渐爬坡回来了。

他总感觉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过去总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得到的,今天仿佛送给了他。

慢慢张开迷茫的双眼,还带着欲念的雾气,光线像一张网似的进入眼帘。

找回视线的焦点,搜寻席慕莲的身影。

却看见白色枕头上滴落了圈圈点点的红色血渍。

赫然清醒过来:“你受伤了?”

“没事。”平淡的声音,压抑着不知名的情愫。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

他蓦地起身,要找伤口。

席慕莲不给,他偏要看。

找来找去,最后才在她极力藏起来的手心里发现了一道掐出来的血痕。

“都说了没事。”席慕莲忽而有些不耐烦。

江定心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不小心划伤的。

“我去拿创可贴。”

“不用了。”席慕莲拉住他,叹息一句道:“这点小伤它自己一会就好了,而且手心是活肉,贴不住的。”

好不容易才说服江定心关灯睡了觉。

可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那句床话的‘老公’里,内心涌动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究竟也没好意思问,是有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10歉意

夜里叫了老公,白天到剧院还得装成普通同事。

这是一种煎熬。

看着其他男同事能和席慕莲公然有说有笑,江定心心里像猫挠。

偏还要像没事人一样一起出席《解铃人》的宣传会。

面对着几十个闪光灯和镜头,不能越雷池半步。

“咦,两位主演好像不太熟的样子呢。”不知哪个没有眼色的记者提了个问题。

两位主演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院长倒是率先出来解围道:“席小姐刚到我们剧院工作没多久。”

说没有多久,其实也有一年了。

但是在此之前,席慕莲的确在莉薇谭没有出名。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同事都在莉薇谭镇或多或少小有名气。

江定心更是其中的翘楚,奖杯捧到手软。

若是他们的恋爱绯闻传出去,应该不少人觉得席慕莲配不上江定心。

席慕莲能做女主角的资本,唯有曾经拿过石蒜花奖而已。

有意思的是,那一项奖又是江定心拼了命没拿到的。

“对于下个月的石蒜花奖,《解铃人》制作组有没有信心能赢回来?”那个记者又开始作死地提问。

石蒜花奖是话剧界联合最高奖项,分为剧本奖和个人演绎奖。

剧本编辑颇有信心地回答道:“哈哈,我们拭目以待。”

轮到演员个人回答了,话筒递到了女主角席慕莲手上。

手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语气却平淡从容地回答道:“我对荣誉的心态是开放包容的,顺其自然。”

说完,把话筒递给身旁的江定心。

话筒只有几两重,要说的话却似有千斤,江定心沉吟几秒坦言道:“我是为了赢得石蒜花奖才去演《解铃人》的。”

此话一出,记者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这种做法未免太功利了,有人觉得在名利场上无可厚非。

而且大家都知道江定心在赢得石蒜花奖的路上可谓屡战屡败。

江定心的发言没有止步于此:“但是在演的过程中才发现,这部话剧对我的意义并不只是拿到石蒜花奖。”

看着台下的观众和记者,他继续陈白道:“我结识了很优秀的剧组,合作伙伴,还有……一段对我个人而言很重要的人生体验,我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去体会角色给我带来的喜怒哀乐。”

闻言,席慕莲侧目而视。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定心蓦地紧张起来。

“所、所以……无论评委给我的结果是什么,我心里的奖已经在自己这边了。”

台下爆发了笑声,大家都以为这是江定心为避免再一次与石蒜花奖失之交臂的尴尬而提前说下的场面话。

只有席慕莲听得懂他的话外音,若有所思。

“那么下一个问题,请问主演们对自己饰演的角色以及这部剧的主题有什么样的见解呢?”记者继续例行公事的提问。

席慕莲缓缓道:“我在《解铃人》中饰演女主涟洳,这个名字取自‘乘马班如,泣血涟如’,她是一个悲剧人物。在投生的过程中被溺死九次以后成为了湖中怨灵,她怨恨把她一次又一次溺死在水中的生身父母,嫉妒家族中被保护周全的男孩,八次设下陷阱把男孩引至湖边戏水而亡,在第九次时放生了和她有夙世因缘的男主角谈君彦。她的外表是狰狞的,她的内心是矛盾的,不过我很高兴她最后战胜了自己的嫉恨之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这部剧的主题对我个人而言感悟就是……”

顿了顿,思考片刻,然后道:“希望这个世界少制造出这种鬼。”

说完,把话筒递给江定心。

和席慕莲的从容相比,江定心显得有些踌躇。

因为他对谈君彦这个角色的感受非常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用如果最简单利落的一句话概括,那便是:“谈君彦是一个勇敢的人。因为从小被过度保护所以不知道世事险恶,也不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原来是父母辈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得来的。被父母的罪孽牵连着陷入险境,但又用自己的勇敢真诚化解了危机。我想……他会是我的榜样吧,因为我本人可能没有那么坚强。”

就在要放下话筒的时候,记者插话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个关于主题的问题。”

他又拿起话筒:“噢,主题啊,其实……这部剧的主题讲述的是轮回,不仅是生命的轮回,其实轮回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它讲了一件事是如何被自己创造出去,然后又反弹到自己身上,最终再次被自己创造出去的循环过程,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无解,它还给出了终止这个循环的方法,这对我的人生有着很多启发,嗯,就是这样。”

两位主演都谈完感想以后,轮到了女二号,饰演男主角未婚妻的胡如烟被采访。

“大家好,我是胡如烟,我在这部话剧中饰演与谈君彦联姻的贵族小姐林薇薇。”

胡如烟原来在莉薇谭剧院的名气很大。

对于这次没能演上女一号,其实怨念颇深。

但是为了营造良好形象,还是得装作很热爱林薇薇这个角色的样子。

“林薇薇在被退婚以后感到丢脸,做出了一些伤害别人的行为,但最后又相当后悔。这个角色要演好很不容易,也是我第一次担反派,正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值得出演。这次能拿到这个角色,也是对我的一种挑战。感谢剧组和院长对我的信任……”

席慕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着,偶尔出神地看着桌上剧本发呆。

在一众演员都谈完感想致谢过后,需要站在一起拍一张宣传照。

江定心和席慕莲作为主演自然站在c位上,本来他们都很有默契地在公众场合保持至少一尺以上的距离,现在不得不缩短为零。

做过爱的情人,走到一起就自然有种比其他人多上一点儿什么的气氛。

越是想要遮掩,越是欲盖弥彰。

“那个……”摄影师发出了抗议:“男女主肢体稍微有点僵硬,来点互动吧。”

被要求摆点pose,也只好照做。

可是,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好。

怎么样做都很别扭。

刚开始被要求搂着女主角来张亲密照。

江定心试了几次,都不知道该把那手臂怎么摆。

搂肩膀,还是搂腰?

从来都是席慕莲搂他,他顶多回抱过去。

不过,合作过其他女演员也有很多次了,照葫芦画瓢造出个没有灵魂的画皮也是可以的。

摄像师咔咔一顿拍,明明只过了几分钟,他却觉得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为了符合剧中角色的形象,造型师设计了一下,让席慕莲拉着江定心的领带,作出一副勾着他走的架势。

这姿势,她太擅长了,擅长到根本不是演的。

而江定心也自然而然被她牵着,倾斜身子向她靠拢。

这一次他才觉得,感觉对了。

漫长的宣传会结束以后,所有的演员都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席慕莲又在洗手间和胡如烟狭路相逢了。

“院长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要是知道了,你猜下部话剧的女主角还是你吗?”胡如烟一边对镜补妆,一边不屑地道。

席慕莲可不是会接受威胁的人。

她也一边洗手一边不屑地说:“你去告密吧,看他会换掉我还是封掉你的嘴。”

《陋怪》和《解铃人》两部火爆的话剧男女主角都是江定心和席慕莲,江定心本来在莉薇谭就很有名,所以这次凭借两部火爆的话剧扶摇直上的是席慕莲。

她手握石蒜花奖,空降到莉薇谭就直接演女主角。

现在又有两部叫座的剧傍身,席慕莲就敢赌院长会为她开后门。

规则,不过是人制定的。

谁制定的谁就可以修改。

只要利益足够大。

这个道理胡如烟其实也知道,她敢和席慕莲叫板的资本就是过去在莉薇谭众姐妹中积累下来的人脉。

这点是空降军比不了的。

胡如烟冷哼道:“若是院长真的包庇你,我就叫他们都请假罢工。”

席慕莲转过身去,踱步走到她前面,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你真以为把我弄走了,就有机会得到江定心吗?”

胡如烟也不甘示弱地道:“未必没有,我不比你差,在你来这里以前我一直都是莉薇谭最出色的女演员。”

席慕莲笑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噎得胡如烟说不出话来。

她继续道:“并不是我把你的地位和心上人抢走的,没有得到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不了解他的内心。”

胡如烟怒道:“我不了解他?他从十六岁那年就来到了莉薇谭,我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八年。八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凭什么你来了,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一姐的地位和完美的情人,都会是我的!”

这一刻,看着胡如烟不甘心的神态,席慕莲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她太清楚胡如烟的动机了,清楚得就和照镜子似的。

如果当初把她生成男孩,把弟弟生成女孩。

如果没有弟弟,又会怎么样?

脑海中蓦地闪现她和算命婆婆的对话。

“你看,我们面对面而坐。当你在看着我时,我也在看着你。”

“这是你自己写下的剧本,也只有你自己知道答案。”

席慕忽然非常认真地看着胡如烟回答道:“没有如果,假设不成立。可以说,既然八年了你们都没有在一起,那就是你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你。有缘分的东西,无论怎么样也会耦合在一起,没有缘分的东西,再怎么努力也撼动不了分毫。想要得到他,不过是虚荣在作祟而已,因为他是整个莉薇谭最耀眼的男演员。你只知道江定心把奖杯捧到手软,可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努力,那就是你们没有缘分的原因。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就算弄走了我,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你胡说!大家都是凡人,别装了,你有多高尚,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这样指责我?美好的东西所有人都想得到,难道这样就错了吗?”胡如烟咬牙道。

席慕莲摇摇头:“恰恰相反,我比你更加卑劣,所以才可以看穿你。你要走的路我已经替你走过了,地狱的门前铺着鲜花的地毯。不过多谢你,这个道理,我也是刚刚从你身上领悟出来的。”

说完,席慕莲就走出了洗手间。

回到私人休息室里,她独自一人站在镜前,感觉镜中倒影有些陌生。

换作过去也许会为了保住饭碗在闹到不可开交之前一走了之,跳槽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被人要挟,陷入被动的境地。

可是掌心里的血痕提醒着她,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不过是重走旧路,陷入循环而已。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袋疼,泡了一杯苦咖啡。

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有想不通的题目时,席慕莲就会喝咖啡。

那时候是喝学校门口一元钱的散装咖啡。

如今是喝金装高级进口咖啡。

可问题还是一样棘手。

“诚实地面对真心,才是解开谜题的关键。”算命婆婆的话不适时地像幽灵般回荡起来。

苦思冥想了一下午,并没有想出什么明确的头绪,可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一定要和过去反着来。

一定要和过去的习惯反着来,才能够打破恶性循环的轮回。

她不但不能够走,而且要顶住压力公开和江定心的关系。

过去逃避危险,是为了全身而退。

现在面对危险,肉眼可期的是非死即伤。

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知道为何上天冥冥中会这样安排。

地狱的路她已经走尽了,现在就算粉身碎骨也要选择另外一条。

胡如烟气呼呼地从洗手间里出来,路上居然遇到了江定心。

刚才洗手间里的一番话,彻底刺激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在莉薇谭努力了十多年,凭什么席慕莲从天而降就轻易拿走了她的所有?

就算不抢不走,她也要破坏,那样才能让她被撕裂的心好过一点。

江定心和胡如烟碰了个正着,两人对视几秒。

就在他正准备收回目光擦肩而过时,忽然听见她道:“我们可以说是从少年时代一起长大的,一路走来你的成绩我都看在眼里,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就甘心为了个女人毁于一旦?”

江定心听得懂她的话外音,沉默了片刻道:“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有事。”

胡如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他觉得江定心好像吃错了药。

“那如果她一辈子不公开你,你就一辈子做她的地下情夫?!”

一辈子?

江定心蓦地抓紧了自己西装裤,用力得骨节泛白。

要真能一辈子,倒好了。

但现在情形,恐怕一阵子都做不到。

他知道席慕莲已经在想退路离开莉薇谭了,她陪别人喝酒动用人脉关系,想找到下一个适合工作的剧院。

只怕到时候,他想留都留不住。

“如烟啊,谢谢你关心我。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好朋友,不要为难她好吗?”

他指的是席慕莲。

听见江定心这么说,胡如烟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有些哽咽道:“真的……真的要这样吗?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年之前我们还是完美的舞台情侣,自从她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江定心叹息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把握好界限让你误会了。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没有对你有那种想法,是我自己没有,这与她的介入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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