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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当天，在场的全是些和我不熟络的人，思竹也忙着招呼大家没空理我，我就这样默默地吃着饭，放空度过这漫长的两个小时。

既然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思竹干嘛还要约我啊？这不是摆明让我难堪吗？越想越不开心，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看我有点沉闷，瑞德似乎很高兴，不时地用得意的目光瞥我，我只好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故作泰然地对她微微笑。

可恶，这个思竹……

直到散会时，思竹勉强抽出一些时间向我说声再见，接着又匆匆与朋友们续摊去了。

奇怪，这个聚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举办的啊？

提着行李搭上高铁，习惯地拿出手机查看，约一个小时前，思竹传来了一封简讯。

『顏悦青，抱歉今天没什么时间和你聊聊天，改天请你吃饭补偿你喔！爱你。』

呼出一口气，我输入『没关係』三个字，按下发送。

回到家，爸妈都睡了，我把行李里的衣服放到洗衣机旁的篮子里待洗，稍微清理一下房间，打开电视关心一下最近的天气和社会新闻。

约半个鐘头后，我关掉电视，动身到浴室洗澡，随后直接睡死在床上。

隔天醒来，看到时间显示在中午十二点，这是大学毕业后就没再发生过的事，看来我昨天确实累翻了。

所以我才讨厌出远门。

登入脸书，有一封未读讯息，点进去是满满的一段文字。

『小青，崔氏企业，也就是崔银奎工作的公司，他们在中秋节有举办活动，我们可以透过我爸的关係参加，如果你的时间允许的话，我们就选在那个礼拜出发吧！速回唷！』

中秋节啊……

望向一旁日历，中秋节在礼拜四，记得公司有弹性放假，四天花三天在韩国有点累，再向公司多请一天假好了。

『我要去。』我果断地下了决定。

还以为至少会经过三年再去找崔银奎的，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准备好见他的心情了，我是不是比自己想像的更进步一些呢？

点选徐昶熙的名字，我传了一封讯息给他。

『我要去韩国，想完整地结束，然后就回来。』

并不是期待他的任何反应，也没有特别想听他对我说些什么，只是没来由的，想告诉他这件事。

『嗯，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

『有自信对他笑一个吗？』

咦？

『能对他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我就判定你合格。』

＃

注视着掌心里的十字项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崔银奎的那天，他在我家笑得很灿烂的模样。

心，麻麻的。

再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就真的要把他忘得一乾二净了，连同那个烙印在心的笑脸。

做得到吗？

顏悦青，你做得到吗？

黄梦芷为了这趟韩国行准备了两套漂亮的洋装，一件是她要穿的，另一件是她为我精挑细选的。

「叫你出来试穿你就不要，要是穿起来不好看我可不管你唷！」黄梦芷拿出一件米白色的平口洋装在我身上做比对。「现在去穿给我看看。」

「没有小外套之类的吗？」从没在人前露过手臂，好难为情！

「还好我有猜想到这个状况。」自信地抿唇微笑，黄梦芷又拿出一件短版的黑西装外套。「那，现在去穿给我看吧！」

点点头，我拿着小外套和洋装进到浴室更换。

扭捏地走出浴室，我不自然地遮着胸口，一手拉扯腿旁的裙襬。「这件好像太露了欸！我穿不出去啦！」平时的休间打扮不行吗？

「很漂亮耶！来，穿上这双鞋！」无视我的话，黄梦芷拿出一双黑绿搭配的高跟凉鞋。

「梦梦……」

「先穿穿看。」

无奈，我听话地穿上。

「哇，小青你穿这样好好看唷！抬头挺胸啦！」黄梦芷拉下我遮挡的手，抓紧我的肩膀让我站好。「明天我再帮你化妆用头发，好好期待一下唷！」

「没有别件衣服了吗？」这件外套也没有拉鍊钮扣，敞开的胸前真的好尷尬！

「这件真的好适合你，我好有眼光唷！我果然对搭配很有天分呢！」黄梦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

唉，真受不了她。

换下衣服，瞧着镜中映出的人影，平凡的脸，偏瘦的中等身材，这样的外表，不管是谁都可以轻易地取代。

对崔银奎来说，就是这样的吧？

「睡吧，小青。」

「嗯。」

关了灯，我停止思考，闭上眼准备入睡。

「小青，见到崔银奎的时候，你要不要先赏他一巴掌？」并躺在床上，黄梦芷在我耳边出声。

「为什么？」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大家好聚好散，何必像个纠缠不清的人呢？

「见到他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揍他一拳的。」黄梦芷语气认真。

侧过身面对黄梦芷，我盯着她：「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一是保留我的尊严，二是顾及我的形象。

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我跟黄梦芷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甚至在眾目睽睽下被轰出会场，这种结果实在太过丢人现眼。

所以，我死都会阻止黄梦芷对崔银奎动手的。

「我一定要把小青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他后悔！」黄梦芷坚决地说。

呃。

「相信我吧小青！」

「睡吧梦梦。」

＃

几乎没穿过高跟鞋的我，走在路上困难重重，先是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再来就是膝盖打不直，前进的姿势显得非常诡异。

「小青，抬头挺胸，像我这样走。」黄梦芷在我面前来回走了好几次，耐心指导。「一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那个『习惯』，至少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吧？

练习走了几次，我终于抓到平衡点，双脚不再晃个不停。

「可以了哄？那我们出发囉！」黄梦芷套上跟我同款的黑西装外套，拿着水鑽包走出门外。

「好。」我也拿着黄梦芷借我的红色礼服包，小心跟上她的脚步。

黄梦芷一身亮灰色的抹胸小礼服，腰部嵌着花朵图样，装饰出立体皱褶感，下面是一双白色高跟鞋，本来就很有贵气的她，今天看起来更高雅了。

搭上计程车，我望着窗外发呆，途中经过一间花店，想着要送点什么，我要求司机停车，并请他倒车到花店一趟。

「你还要送崔银奎花？」黄梦芷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嗯，一个离别的礼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花来道别，或许是想到了和崔银奎气质相符的紫罗兰吧？

就像现在抱着这束紫罗兰一样，一直到我放开，让它变得不再属于我，想藉着这种心情，传达逝去的爱意。

抵达公司，向警卫先生秀出通行证，我们顺利走进大门。

黄梦芷以通行证打开一楼大门，柜檯有两个穿得艷丽的小姐立刻前来接应，听不懂韩文的我只是在旁边放空，静静地等候着。

崔氏企业是化妆品公司，一进来就闻到浓浓的化妆品香味，到处可见艺人模特儿代言的人形立牌，墙上也贴满了公司的各种產品。

「走吧，小青。」谈话结束，黄梦芷搂着我走下地下一楼，也就是这次活动的会场。

下楼梯的时候，心情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哇，好大的会场！」抵达目的地，黄梦芷惊叹。

一眼望去，天花板上一排排镶鑽的高级吊灯，各式各样的美食餐点，在场的人们一个个身着名牌的西装或礼服，就像进到了韩剧里的世界，觉得这一切都奢华得太不像样。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走向我们，盘子上有四杯饮料，他说了一句韩文，黄梦芷拿走两杯饮料，也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话。

「你想喝哪一种？」黄梦芷要我选择手中的两杯饮料。

「都可以。」我耸耸肩。

「那这个给你吧！」黄梦芷递给我其中一杯红色液体的饮料。

「谢谢。」我喝了一口，是蔓越莓汁，带点淡淡的伏特加。

现场灯光忽然暗了一半，聚光灯强烈地映照在台上，一道修长的身影佇立在前，一手扣住麦克风的架子，沉稳的嗓音从会场的音箱扩散出来。

一身笔挺西装，瀏海全部往后梳绑起来，年轻的脸庞带了点不苟言笑的威严。

是他。

抱着花束的手有些颤抖，我轻轻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点。

语毕，台上的人九十度鞠躬，灯光恢復亮度，他微笑后走下阶梯，到一个身穿黑礼服的女人旁边。

他的笑容不再像以往那样平易近人，反而是客套的、非自主性的，隐约之中带点漠然，让人很有距离感。

显然地，他改变了，变得不再是我熟悉的他。

「走吧，小青。」黄梦芷将我和她手上的玻璃杯放到桌上，拉着我直抵崔银奎和朴顺英的面前。

「等、等一下！」来不及阻止黄梦芷，脑袋随着步伐陷入空白，回过神，崔银奎已经站在正前方。

我做不出半点反应，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啪。

不会吧？

听到声响，所有人纷纷投视，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黄梦芷大口喘气，恶狠狠地瞪着崔银奎，挥下的手再一次举高准备落下。

挡在崔银奎面前，我扣住黄梦芷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希望她停止脑中的念头。

盯着我一会儿黄梦芷终于恢復冷静，无力地瘫软在地板。

崔银奎面无表情地抚着脸颊，冷望黄梦芷。

「对不起。」我出声致歉。「我没想过要把事情搞大的，对不起，是我没能阻止她。」九十度弯腰，我在收到任何回应前，不敢随便起身。

「没关係。」沉默了半晌，崔银奎没有起伏的声线。

他转过头对观望的人们讲了几句韩语，现场逐渐回到了最初的热闹气氛。

重新抬起头，崔银奎对上我的眼，随即不自在地移开。

「不是说好了吗？」在旁的朴顺英不悦地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