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中】(1 / 2)
“别肏那……”
莱欧斯利仰起头,长长呻吟一声:“摸摸前面。”
只要不玩得过分,莱欧斯利通常会在性爱中表现得游刃有余。那对蓝色的眼睛眯起,偶尔要直勾勾盯着人看,在我望过来时又移走视线,装模作样地泄出一两声呻吟。
枫丹对于性爱没有璃月稻妻那样遮掩,但也没到公开谈资的地步。这份性爱算不上浪漫、梅洛彼得堡很难有称得上浪漫的地方,我们在发冷的管道里做,在破木床上做,在典狱长的办公桌上做,做爱似乎是维持着我和莱欧斯利之间的唯一联系。他要大大方方地张开腿,露出不同常人的吐水的下体,然后任什么东西捣进去,搅得穴肉红肿才停下来。莱欧斯利会在这单调的皮肉碰撞中汲取难得的呼吸空间,让全部思绪短暂地被快感夺走、又慢慢回归,一切随着紊乱呼吸而落于平静。
我咬上他的乳肉——对方预料之中加重了喘息——闷声讲:“你自己摸。”
“好安,”他这时候惯会说好话,声音压得低,“你摸摸。”
我对这样的莱欧斯利无可奈何。手指往下,摸到早已湿漉漉的女穴。那要被水泡烂了,外阴透着红,软得要命,滑得单是碰碰都能将手指吃进去。那是正经承受性爱的地方,不像我现在戴着假阴茎肏弄的后穴,不会自己吐水,捅进去柔软也干涩,紧得不像话。
我把玩具抽出来,带出些许收缩的肠肉,引得莱欧斯利拉长了呻吟。看得出来他舒服得很,带着呻吟也拉出几分甜腻腔调。手指搅进湿滑的阴道,打出水声,软肉抽搐着攀附上来,随便抽动几下都要急着搅紧,仿佛高潮一样不让人动。我难得好心,手指顺着肉腔的深处怼了几下、应该是磨到了敏感点,以至于莱欧斯利大腿猛得发抖,挺起下半身开始讲没什么由来的话:“啊哈……慢、等等……”
我的动作够慢。胯部的假阳具算不上大、太大要痛的,只是慢慢韵动着碾磨肠肉。我爱惨了这个新玩具,主要是可以有更多方式去玩他,手也不用一直停在湿漉漉的肉腔里,还可以捏捏乳头。做爱是单调动作,因此莱欧斯利只是被迫承受着肏弄,后穴将那根挺直的死物吃进去,再顺着外界力量拉扯着吐出,蠕动的软肉显出艳红的媚色,将玩具咬得紧,生硬的摩擦将肠肉挤压转为细琐的快感,欢愉侵蚀着大脑。
“啊……哈、安……”
房间很静,静得只有皮肉碰撞声响起,莱欧斯利的喘息是调味剂。他的瞳子微散,神智去了另外的世界,活着的人不该见过天堂,可天使在他耳旁歌唱了,没有内容的曲调,像一场祈祷。上天恩赐了人们的身体拥有享用性爱的能力,这无关生活的,所以他如同浸在温水里,短暂遗忘了过去、唯独属于自己的回忆。
“你流了好多汗。”女孩叫醒了他。
莱欧斯利睁开眼。他刚刚高潮,阴茎射了股浓精,粘到女孩的手上。女孩不擅长遮掩情绪,面上露了几分嫌弃,毫不客气地将性液蹭到受快感刺激颤抖不停的小腹上,上上下下仔细擦干净。
“你下次要注意点,”我提要求,“它有味道的,我不喜欢。”
莱欧斯利没理我。他阖上眼,灯光落在睫毛上,拉出长长的阴影,被吞进眼角的深色伤疤。性爱的温度褪去,原本发热的身体开始感到寒意,他呼了口气,带着未消的热度缓缓浮上半空,化作白色雾水。
“继续。”他讲。
“舒服的,还是痛的?”
“舒服的,”他笑了下,“怎么还会问我的意见了?”
“我要想想怎么玩。”我回答,漫不经心的。手指顺着男人的腰腹一路往下,黏哒哒,尖锐的指甲沿着皮肤的弧度留下细小红痕。莱欧斯利跟着动作顺从地挺起腰身,发抖,这样简单的触碰都让大脑兴奋得发麻。他下意识张开双腿,穴心的痒意越发不容忽视,哪怕并没插着什么东西,也自顾自地搅紧了逼出水来。
我咽了口口水,然后小声说:“我得把你捆起来。”
“都好,”莱欧斯利撑起身体,蹭了蹭我的脸,“不是不玩痛的?”
“不痛,很舒服,”我把他重新压在桌子上,“所以我怕你逃跑。”
他没反驳,也懒得去反驳什么了。我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起来,绕过办公桌——自从上次在典狱长的办公处胡闹后,我就很喜欢和莱欧斯利在这做爱。地方大,玩具多,弄脏了可以用清洁器械收拾。我偶尔会在心里感谢自己的力气,不知哪来的,但可以把莱欧斯利抱起来,过程中随手捏捏他的臀肉。莱欧斯利通常懒洋洋的,连头都不抬,任我折腾。
典狱长的皮椅是高级货,宣软得很。我把莱欧斯利摔下去时,那只可怜的座椅发出一声高级皮革特有的摩擦声,有些刺耳,不比休息处的烂椅子好听多少。普通的捆绑没办法束缚住莱欧斯利,我想了想,猛得伸手拽住他面前的领带,用力勒紧。
莱欧斯利被欺负了个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后靠,等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了动作,扬起头,拉长脖颈。那是脆弱的地方,没一会布料周围就浮起了一圈红,被遏制的呼吸教脸也浮起不正常的红色。我见他这样,仍不太放心:“你要听我的话。”
他没搭话。我将领带勒得紧,甚至陷入皮肉里,瞧着就难受。莱欧斯利倒是没反抗,也没像我想象的那样用元素力扯开领带,可放在两侧的手握紧了、骨节泛白,用力得浮起青筋。我盯着那双蓝色眼睛看,看里面渐渐泛起透明的雾。他张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动了几个口型,可一个音节也没吐出。我心里顿时软下来,但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明白了吗?”
蓝色眼睛的主人仍沉默地看过来,带着不属于他的温顺、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性爱将完全由我做主,那怕胡来。
我把呼吸还给莱欧斯利。空气再度翻涌着灌入鼻腔、喉咙,更教人窒息。他被呛得猝不及防,双手捂着脖子艰难咳起来。痛苦被压抑着,只有眉头皱起来,小声且不成调的咳声响得低,夹杂着几声古怪尖锐的抽气。窒息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是知道的,但莫名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这形容词不那么莱欧斯利,但我的心却软得很,于是俯下身去吻他。
莱欧斯利微微瞪大了眼睛。他还没缓过来,口腔内的空气就被一个吻掠夺了,这比勒脖子要甜蜜许多,却也窒息。我咬他的舌头,舔舐牙壁,总之上上下下亲了个够——
顺便把他的双手用镣铐捆到椅背后。
“我应该去找几根麻绳,”我这样讲,带着些洋洋得意,“捆到身上,磨你的乳头。”
莱欧斯利又没理我,只是无言挺起胸膛,受情欲刺激的乳肉哪怕没得到安慰也变得肿胀,肥嘟嘟垂下去来,红得发紫。
他其实不太擅长应对荤话,我偶尔会觉得莱欧斯利是个沉默小孩。舌尖又一次撬开牙关,我捧起他的脸,加深这个安抚性的吻。他被束缚在椅子上,做不来大动作,我干脆坐到男人腿上——还挺舒服的,侧过身子去咬被吮得发肿带着牙印的唇。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很喜欢掐你脖子,”我有些苦恼,“明明之前不这样的。”
莱欧斯利动了下手臂,带着镣铐噼里啪啦地响。他笑了下:“你不止喜欢掐脖子——”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情欲:“你还喜欢肏我。”
我哑口无言。所有调情的话都在脑子里消失了,他那样会勾引人——只勾引我,恐怖得是内心升起的诡异满足感。人是需要被喜欢的,我也喜欢他,可越是喜欢,我越想见到莱欧斯利失态的那一面,被肏得神志不清,搅紧逼肉,控制不住流尿、干呕,独属于我的那一面,性爱的那一面。
于是我压低嗓音问他:“如果我亲你,你会兴奋嘛?”
我用腿去蹭他的阴茎、那个东西翘得精神,硬邦邦地贴紧小腹,来欧斯利的呼吸声瞬间重了几分。我继续问:“如果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肏你,你会兴奋吗?”
他是个双性人,我想。人类不该对性爱太过苛责,被鞭子打了会痛,阴蒂被磨女穴就要抽搐流水。总有些反应是生理的,对生理讲贞洁是无理取闹。但用在羞辱人上总有另一番道理。我咬上他的耳朵:“我现在来找个人玩你,那个陌生人也会把你肏得一直流水、高潮吗?”
莱欧斯利在发抖。他刚高潮完,身体还在品味性爱的余韵,会随着亲吻兴奋、血液沸腾,直到下一次高潮到来。他没办法很好地抑制这份颤抖,激素在叫嚣欢愉,刺激得神经紧绷。这份不自控放在莱欧斯利身上就显得有些狼狈。可男人仍挂着笑,那笑有点冷,随着话语攀附上我的耳朵,钻进心里:“当然会。”
“随便什么肏进来,我都会岔开腿高潮,安,你最清楚的。”
……哦。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看。莱欧斯利仍扬着笑,甚至挑衅:“不来试试吗?”
……坏家伙。我有些羞愤,这情绪本来该是他的!于是咬上他的脖颈,随着男人的吃痛声骂起来:“我讨厌你!”
莱欧斯利的声音里仍带着笑:“上一个咬我的也这么想。”
我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上个咬他的是两只机械犬。他在变相骂我是狗。
我有点想笑,但被骂了还要笑感觉很怪。莱欧斯利瞧起来那样自在,性爱和疼痛会在身上留下痕迹,却征服不了他,那双眼睛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前面,现在前面的人是我,后来会是谁不清楚。我松开口,刚刚咬得狠,被啃咬的部位渗了点血。我盯着那点猩红,又伸出舌头,慢慢地舔舐干净。
“我要肏你了。”我含糊着讲。
等压身上去时,那只皮椅由于承担了过多重量而吱哟出刺耳哀鸣。莱欧斯利的女穴里塞了个水滴形状的跳蛋,是刚刚交换吻的时候随手塞进去的,现在已经吃了个干净,只露了个角堵在穴口,随着嗡嗡振动摇出残影。
我拽着那只跳蛋慢慢地拉,穴口被一点点撑大,破开阴户的保护,露在空中将吃咬的动作做得清晰。莱欧斯利长长呻吟一声,挂在扶手上的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抖。他的手臂绷直了,脖颈出浮起青筋,难得狼狈的家伙开始求饶了:“……太大了……”
我握着那只跳蛋,它依旧振动着,幅度微小而有力,榨出不少汁水,卡在腔道入口缓慢地碾过软肉。莱欧斯利弓起腰,抖得不比它动作小,腹部随着喘息愈发用力地绷紧,几乎下一秒就要高潮。
我喜欢他咬着唇压抑情态的模样,趁着高潮的前一秒将跳蛋挤进阴腔。手指蹭过黏腻肉洞一路按到底,直到最深处。我怀疑顶到了他的子宫、鬼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但我可以想象。莱欧斯利的呼吸停止了。他挺起腰、身子再也没有支撑点,悬在半空中任跳蛋抵在最敏感又瘙痒不过的穴心,一束闪电凭空闪过,击中大脑,他又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觉得下面又麻又烫,烫得人整个要融化。无法形容的爽感后知后觉地传来,他腰一软,又猛地坐回原处,整个人大幅度挣扎起来。
“哈……安、哈……受不了了——”
“我在呢,”我回应他,却任那具身体挣扎而手指卡在阴道不动分毫,“很舒服的。”
那处脆弱又敏感,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比掐脖子好使。莱欧斯利整个人几乎躺在座椅上,大腿不正常地抽搐,随着左右摇摆的腰身张合,脚趾蜷缩。等拇指按上阴蒂,莱欧斯利的喉咙里终于泄出一声哀鸣,相当短暂,而身体则随着这声音再度陷于高潮。
他流了好多汗,我再次想。摸起来黏腻腻的,像梅洛彼得堡内的发潮泥土。额前的碎发裹满汗液,显得整个人乱七八糟的。我把他的头发捋到一边,顺过耳廓,划过沉重呼吸,露出那张颇为俊气的脸来。
我关了那个玩具,尽管还卡在腔口,总归没那么磨人了。而后亲吻落在脸颊上。我问他:“舒服吗?”
莱欧斯利挪下身子,手臂卡在椅背扭着疼,动作带着镣铐打响。我把人抱起来,重新坐回去,他的头才靠上我的肩膀,声调懒洋洋的:“舒服。”
我蹭了蹭他的面颊,一股莱欧斯利的味道。我们贴得太紧,能感受到他脖颈血管的跳动,像个小生命。我拉长了声调,讲得像撒娇:“那我继续啦——”
胯上的玩具系不牢固,我总要重新调整几次。不过它至少有点基础功效,比如说肏人,或者说肏人。我有时候觉得玩具比人过得轻松,从生产出来就知道该做什么——取悦人、性爱。而人们活着好像没有这么单纯目的,至少我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也没多想死。
玩具被后穴一寸寸吞进,肠肉蠕动着包裹异物,摩擦得生红的媚肉随着抽插反复吐出,又被塞进身体深处。莱欧斯利再次绷紧了身体、齿间挤出喘息。他总这样,做爱是比拳赛更令人紧张的事。我在玩具上涂了些润滑液,谁叫后面要比女穴生涩许多。透明粘液裹满了这个仿阳具,它们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莱欧斯利情动的肠液还是润滑剂。我干脆用力,将玩具整个顶进了后穴肉腔。莱欧斯利用力喊了一声,没什么意义的内容,瞳孔扩散、津液控制不住地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带着声音也含糊,下意识蜷起身体却将死物吞咽得更深,直撞得肠肉一阵灼痛。
那是没人玩过的地方,他自己也没玩过。所以一个全然陌生的莱欧斯利被我遇见了,如同初见,依旧色气。那没女穴那样能吃东西,原本裹得满满的粘液被穴口挤出大半,随着抽插的动作挤出白色黏沫,直肏出可耻水声。多余的肠液混杂物则随着臀缝一路流,整得屁股湿了一片,椅子上也满是性爱痕迹。
我不喜欢打扫卫生,也会有突发小洁癖,但和莱欧斯利做爱总会很粗鲁——由于本性恶劣希望看到对方失态的模样,几乎每次性爱完都要一片狼藉。现在看着那把可怜的皮椅就有些心虚。我之前也见过它,那时候上面坐着的是典狱长,他与我们最大的区别是衣冠整洁,眼神要很傲慢地打下来,显得高。椅子也显得高。可看看这玩意,它那精致的皮层被淫水泡皱了,说不定会留下些腥臊味道,带着不知莱欧斯利哪里流出来的水,说不定要有爽得失禁的尿水。
它现在瞧着就没那么贵,甚至有些廉价了。
我放缓肏弄莱欧斯利的动作,咬上他的耳朵小声问:“典狱长回来要怎么办呀?”
等他回来,发现我和莱欧斯利两个犯人在办公区做爱做了个遍,怕不是要气疯吧?
单是想想就觉得麻烦。我的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怎么杀掉典狱长合适,就在这时,莱欧斯利就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喘:“你害怕了?”
我摇摇头。我很少害怕什么事,只会觉得麻烦。
莱欧斯利自顾自说起来:“他估计已经知道……”
“或许早就知道了,”他扬起笑,“还在偷偷看我们做爱?”
不,我觉得典狱长更有可能会怒气冲冲踹开大门,然后大叫滚出去。
我和莱欧斯利对典狱长的理解偏差有点大。这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做爱,比如现在,莱欧斯利已经摇起屁股,穴口卡着玩具左右摇,带着捆在腰身的绷带拉紧。
他邀请我:“继续?”
我有点无语。但还是认命地肏起人来。莱欧斯利低低地叫,声音欢愉。这点欢愉很快演变成一种勾引。他问我:“安小姐,如果我被别人看着肏,你会兴奋吗?”
这算什么问题?
“如果典狱长现在闯进来,”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沉默,“你要怎么做?”
莱欧斯利补充:“不许杀人。”
这算什么,场景py?我不太喜欢思考没发生的事,但还是努力动了下脑子。水神大人,那可真恐怖,单是想想典狱长黑着脸闯进来,我难得的性欲都要消失了。不杀人的话、不杀人的话……
“真的不能杀人吗?”我问他。
莱欧斯利甚至没回答我,只是看着我,用一种微妙神色。
好吧。我再度思考,然后说:“那继续肏你。”
想围观就围观吧,毕竟莱欧斯利也不是那么好肏到的。
莱欧斯利的神色更加微妙。他张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又放弃了。随后是相当头痛的叹息:“安。”
我眨眨眼,尝试转移话题:“你要怎么做?”
拜托,想象还没发生的状况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事。
“我有想过。”他这样说了。
莱欧斯利仍挨着肏,身体被捣弄久了,知道性爱滋味,自顾自分泌出水来,搅得响。他咬着牙,呼吸是乱的,语气却平静:“想过很多次。”
我看着他。
“他闯进来的时候,你还在玩我,”他开口,仿佛已经落入那片幻想里,“然后我要搂住你。”
他的手被捆在椅后,根本没办法搂住我。我难得知趣,没把反驳讲出口。
“我会对他说,‘这是我的女孩’。”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别再来打扰她了。”
我突然意识到,莱欧斯利在生气。
他一直在生气。这个掌控欲意外强的家伙,越是不安,越要抓住什么才行。
莱欧斯利想要抓住我。
这或许是种自我揣测,毕竟我还不够了解他。但我一瞬窒息了。头皮炸开,毛骨悚然,基于一种独行动物骤然被投食的恐惧。代表爱、或者伤害,那是未知的选择。
我不怕被莱欧斯利伤害,仔细想想,我对他所做的一切还挺过分的,甚至可以理解为因果报应。但作出选择的那一瞬,我会和面前这个人诞生出羁绊,像根不会被剪断的细绳,牵连一生。我会被他的喜怒哀乐牵引,他的幸福决定我的幸福,原本一个人的世界扩为两个人的世界。
——好恐怖。
——就像主动选择死亡一样。
“不是的,”我毫不犹豫地反驳出口,“我不是你的女孩。”
等莱欧斯利骤然望过来,我又怯懦起来,连声音都小了,无端心虚,生怕看到对方脸上难堪的神色:“我不是谁的女孩。”
我有点想哭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怪得是心里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难过:“我只是我自己。”
时间变得漫长。一瞬漫长,让心跳变得清晰,正在缓慢跳动,几乎能感受到每块肌肉的缩放。我低着头,开始想起乱七八糟的事,比如第一次听到莱欧斯利的名字,或者第一次远远见到这个人。早在那个阴湿管道相遇前我就见过他,在底下赛场。我们隔得远,我捡了份记名工作,他刚赢了比赛,从擂台上走下来。而我记下这份胜利——在他名字旁边打了个勾。
我曾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就那样而已。
“梅洛彼得堡只是监狱,不是坟墓。”
他念出了开场白。代表时间又一次回到如今,我所在的当下。莱欧斯利叹了口气,然后说:“擦擦眼泪,小姐。”
我愣在原地。
他又叹气。莱欧斯利今天叹了太多次气,我要数不清了。幸好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任何愠色,还很温柔的:“如果你现在松开手铐,我还能帮忙擦擦眼泪。”
莱欧斯利撒谎了。我解开镣铐后,他只是转动着手腕,咯出的红痕落在肌肤上,刺目得很。
他问我:“还做吗?”
我摇摇头。
“……”
他沉默下来。我低着头不敢看人,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头顶传来的回应。
“好。”
希格雯护士长是位相当温柔的美露莘。
没有人了解这位美露莘的过去,她也没主动提及过。美露莘是长寿的物种,但凡来到梅洛彼得堡的犯人都知道这里有位医术高超的护士长。那间小小的医护室是属于败者难得的栖息地。他们会在这里收。获一些治疗,部分唠叨,偶尔要有一杯味道诡异的特制奶昔。
没什么人会关心希格雯什么时候来、又有什么目的。
过于可爱的外表会让人遗忘她的年纪,以至于我来到医务室的时候,下意识地端起对美露莘而言颇为大型的医疗械具。
“那是我的工作,”希格雯阻止了我,“谢谢,但请信任我的能力。”
她叉着腰,笑出几分可爱模样:“毕竟我可是护士长啊。”
于是我将那些闪着寒光的医疗用品放回原地,重新躺到病床上发呆。
发呆,一项我遇到莱欧斯利之前最喜欢的劳动。
不过之前我都是在自己的小屋里乱想,现在沾染上了他人的味道,就有些呆不下去。医务室的环境要比我的住所干净许多,希格雯将这里收拾得用心,没有什么奢侈装饰,却干净、也安静。
安静得只能听到铁质械具碰撞和自己呼吸的声音,于是一种回忆就从寂静的角落中伴着评判交缠生长出来。
简称胡思乱想。
这没有顺着发潮管道滴落的水滴,我只好去数些别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心跳。它最近有些不听使唤、好吧,本来就不听的,但最近打零件的时候要没几分力气。
在我险些打坏第三颗零件的时候,希格雯把我叫到了她的医护室。
传说美露莘不懂人类的情感,古早绘本里还留有怪物模样。我小时候也想过那一个个小小的身躯里是不是装着什么怪物,可现在想想我也是怪物——难以理解大部分人的情绪,混不进人群。有差别的总是怪物。
于是我就不怎么怕她们。
“你需要多补充些营养,”希格雯这样讲,“按照人类健康标准的话,目前属于营养不良。”
我不太想应和她,但还是点了点头。
希格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讲解体检报告上的数据所代表的内容。无非死和活两种结果,我还在呼吸,鼻腔里能闻到淡淡的酒精味,所以不是什么需要多加在意的事。
于是希格雯叹了口气:“看来是别的方面生病了呢。”
“我没生病。”我有点固执。
“心情生病的话也是病哦,”她同样固执,却柔软得多,“莱欧斯利欺负你了?”
我不知道希格雯从哪听说的这种事。但也不需要多想,这里的人比蒸汽鸟报的记者还要敏锐,叽叽喳喳的,话语就从某只张合嘴中嚼成他人口水,最终变成人尽皆知却也面目全非的真相。
——但我也确实没想到会传得这么远。
“他没欺负我,”我觉得这该解释一下,所以讲得认真,“是我不对。”
希格雯顿了动作:“这样啊。”
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总之是做了错的事,以至于这几天要躲着莱欧斯利走。不做爱的日子也没有多难熬,我有时候洗澡的时候要看自己的身体,这一年似乎长高了些,身体曲线起伏有了微妙变化,肉欲好像就被这些简单的东西勾勒,变成不清不楚的模样。
于是我会在晚上梦到他。
“我只是觉得,好像不是很了解他。”
真奇怪,心里话难以对亲密的人讲出口,却对陌生人倾诉得容易。我看着希格雯,话语被陷入回忆的思绪绊得磕巴:“我完全不了解他。”
是。我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为什么这般性格,不了解他同我做爱的原因。
那些曾经被刻意避开的秘密,如今又砸下来,横在眼前成了不得不面对的事。
希格雯到我身边坐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莱欧斯利的时候,他还很小——”
“等等等等!”
我头皮发麻,急忙打断了她:“跟我说这些没关系吗?”
莱欧斯利从来没有提及的过去,希格雯就这样轻易地说出来。
莫名的荒诞感笼在心头,让心跳都快了几分。
“我不介意哦。”希格雯眨眨眼。
“因为大家都知道?”
“唔,”她轻皱眉头,颇为认真地思考起来,“其他人的话我也不清楚,但你是第一个听我讲这些的人类、啊,美露莘的话也不知道哦,毕竟她们不感兴趣。”
我瞠目结舌。难以理解她这样好心的原因,单单出于善良?无论我怎样胡思乱想,希格雯还是讲了下去,用细细的嗓音,和平淡的腔调。
“他那时候还很小,十三四岁,”她眨眨眼,“比你还要小,安。”
我随着她的话语想象起来,抬手比划:“这么高?”
“要再高些,”希格雯带了些笑,“比我高,那时候我需要抬头看他。”
我把手放下,安静听她讲。
“他不是很喜欢被人碰,看护们没办法包扎伤口,就来找我帮忙。不听话的患者我见得多,也有自己的办法能教他们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