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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万二个心啦,我会做得非常好,绝对不会丢高人的面子——」丁佩佩调皮地道,富动感的微鬈发尾紧随着她说话而跳动,那模样非常活泼可爱,俏顏上的笑容又讨喜如孩童,但粗神经的她压根儿没发现身下男人过于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郁鬱,只顾着从对方身上争取更多权益——
「趁中场休息时间未结束,不如再来一次——」
之后的时间,虽说是中场休息,但她小孩心性发作,贪玩的硬拉他研究东研究西,彻底忘了要练习,结果中场休息比上下场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长……
或者是本末倒置的关係,她爱上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强拉他去为她加强特训。
虽说是加强特训,但中场休息时间却一次比一次长,长到她都忘记了上下场时间学了什么来着。
※※※
他快要迷失了。
近来,他老是有种感觉。
感觉不强烈,但他还是意识到那种会勾起恐惧的情绪。
他原是有私心诱拐她,却悲哀的发现真正被诱拐的人是他自己。
她是个天使,不可能会算计别人,更别说会有什么复杂难解的心思。
他知道,比谁都还要清楚知道她的想法、比谁都还要了解她的个性,但内心深处还是会有着一些连他本人都感到可笑的希冀。
他打从心底里期望她现在所做的都蕴藏着一丝算计,一丝他想要的算计。
但没有,即使他再希望有,还是没有,由始至终都没有。
他知道她不会有这种不安好心的心思,她的动机一如既往的单纯,紧遵身体的感觉去做每一件事。
纵然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吸引,甘愿掉入她无意识设下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她身上每一吋都在诱惑他,说不定连简单一个呼吸都是诱惑,在他不为意间,她毫不矫揉造作的一举一动编织成一个紧密的网,把他网罗其中,要他无路可逃,要他难以冷静自恃。
皆因,他的冷静、他的理智高墙往往在她的纯真诱惑下逐步瓦解,渐渐浮现出埋藏其中的丑陋面,洩露他污秽不堪的真相。
他想佔有她,想让她成为他——
她这么天真,对他又没防备心,他只要动动嘴皮,就能骗走她的身体——
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信心骗倒她,而是——
每当他打算将偏门想法附诸实行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厌恶感就会直达脑际,强力抑止他居心不良的蠢动,一次又一次压制他内心深处极度丑陋的一面。
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她的身体,但他更想要她的心——
他想她的心向着自己,他想她的眼里是向着自己。
说起来讽刺,即使他已看过她的身体,即使他已鉅细靡遗的探索过她的身体,他还是打从心底里妒忌那个连吻都没吻过她的男人——
想到这,她那把天籟嗓音、当天的对话又在他耳边响起,犹如几重奏般,重复又重复,儼若在提醒他的身份般。
「假设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但又喜欢被另一个男生摸,会不会有问题的?」她问。
「喜欢异性的肢体碰触是正常生理反应,只要心里喜欢的人没有因为其他异性的碰触而有所改变,就不构成『变心』的罪状,更别说是『花心』。」他答。
「即是说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和喜欢被另一个男生摸是没有衝突的?」她问。
「……你都可以这样理解的。」他答。
提醒,反覆提醒他,他在她眼中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能引起她正常生理反应的存在。
说起来可笑,她之所以会这样看待他都是他教授的。
是他、是他,全都是他做的好事……是他利用她对他的信赖做的好事。
他现在得承受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人。
自然也怪不得她……
他知道、他知道,也知道自己已经在她身上赚取了很多,但他还是会感到落寞,即使她主动投怀送抱,胸口处还是会涌现悵然若失的感觉。
那份失落感和某种被他埋于心底深处永不见天日的情绪非常相似,同样是他既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情绪收妥。
他不知道,也来不及找面镜子检查。
纵然知道她神经大条,不可能洞悉他的想法,他还是作贼心虚的扳过她猖獗的身子,不让她有机会盯着他的脸看。
一直从后搂抱她,自她颈窝处汲取她被泳池水盖过的体温及气味,汲取那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少得可怜,根本不够用,不够填补他心坎深处那个无底黑洞。
或者她身上的安全感从来都不缺,只是那些都不是留给他的。
皆因,他从来都不是住在她心坎里的那个人。
纵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魔鬼,不住挖空心思,说些话打击她的自信、动摇她的心志,要她知难而退,别再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别再将心思放在那个根本不会用心欣赏她的男人身上。
「佩佩,你还是这么主动……不怕皇上会不喜欢你吗?」
「有什么关係?我又不会在皇上面前这样做的——」
「但你跟皇上在一起后有可能会有类似的『肢体碰触』啊……」
「我、嗯知道啊……」丁佩佩茫然应话,但只顾着享受快感的她未有听出其中深意,更没注意到背后的男躯有点紧绷。
「要是你在这种时候还做主动的话,皇上会不喜欢的啊……」王子轩又语带暗示,说时,手也没间着,长指轻揉那片浸淫在蜜液里的软嫩。
他动作温柔如按琴弦,一点能令女性不由自主地激动的男性粗野都没有,手劲甚至比在饭店时还要轻,虽然未能教她浪叫娇喘不绝,但仍有能诱得她抖擞连连,未能好好说上一句话来。
「我不会做主动的啦,高人之前不是教了我别做主动吗?」
王子轩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落寞的墨瞳遽深了几分,逸出来的嗓音更低沉,带着令人没法不在意的鬱郁,如被间置在一角的大提琴,基于体积太大的缘故,想假装看不见亦有心无力。
「……但你喜欢做主动,不是吗?」
「是啊——」丁佩佩斩钉截铁地道,连片刻思考都不用的答覆听得他心里一沉,不住轻叹口气,他单纯为吁出胸口里的鬱闷,殊不知纯粹沮丧的一着却间接将热力送进她的耳中,挑起了窄小耳道处层层煽情的疙瘩,挑得她马上摀着耳朵保护误中流「气」的左耳,理所当然地下令道:「啊,高人别吹我左耳,我会腿软站不稳的——」
她的嗓音因为敏感处持续被爱抚而变柔了许多,多了几分女孩子气,乍听起来就像是在对他撒娇,换作是以往的他一定会止不住为此雀跃高兴,可如今的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能称得上为「喜悦」的情绪。
唯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胸腔被掏空了大半的空虚感。
尔后是片刻的静默,狭窄的冲身室里除了莲蓬头洒水的声音外,还掺杂着淫靡的水声与及她的嚶嚀抽息。
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随着一波又一波温水倾洒而下,胸口里的鬱闷一次又一次倍增,加重胸口的负担。
当鬱闷快要撑破他的胸腔时,他在浙沥水声中听见自己刺探的平静嗓音。
平静,非常平静,比他平时还要来得平静,宛若暴风雨前夕一般的嗓音。
「佩佩,既然你喜欢做主动,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能够接受你做主动的男人做你的男朋友?」
「没有——」丁佩佩不假思索地道,再一次在他的心门上敲上沉重一击,击得他胸口又是一沉,然而她还嫌他不够沮丧似的,附上一个令人更沮丧的补充:「我只是想找皇上做我的男朋友——」
打击来得太大、太突然,王子轩好晌久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蕴酿着嫉妒的慍怒嗓音。
「即使你知道他根本不喜欢女生做主动,还是要找他做你的男朋友?」
「不喜欢女生做主动有什么关係,我可以不做主动啊——」丁佩佩理所当然地道,那像是在说甘愿为了另一个男人牺牲自我的口吻听得他体内怒气乱窜,险些制止不了要爆发出来,但他最终还是有捺着性子没当真将内心的不满释放出来,不过出来的嗓音却更低沉了,不但低沉,还透着一丝没法再作掩饰的冷。
「但你喜欢做主动。」
「那皇上不喜欢女生做主动都没办法啊——」
深吸口气,王子轩压抑下满腔怒气,才轻啟因不忿而抿得极紧的唇,开腔:「佩佩,其实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当然有听懂——」丁佩佩一面自豪地说。
王子轩闻言抿唇不语,沉吟片刻才幽幽开腔:「我刚刚是指你根本不是皇上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知道啦——高人你咸丰年前说过这个了——你说皇上喜欢外表像邪恶灰姑娘那种灰姑娘类型啊——你也说过如果我想皇上喜欢我的话,就要将王子的部份改成灰姑娘的啊——高人说的我通通都有记住的——我的记忆力是不是一级捧呢?」
这回,有感哑子吃黄莲的王子轩彻底无语了,任得寧謐的空气充斥于一室。
「高人为什么不讲话?我有说错吗?」
再深吸口气,王子轩强逼自己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别受她的直率影响,但出来的嗓音再淡定还是夹有一丝紧绷,一丝彷彿再用力一点就会断裂的紧绷。
「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是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对象,而不是不合适的对象?」
「什么合适不合适?只要喜欢就要在一起啦——」
心间又是一阵躁动,王子轩得再吸口气,才能捺着性子继续探听更多资讯:「即使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都要勉强在一起?」
「怎会是勉强?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都会令他喜欢我——根本就不会有『勉强』这回事——」
听罢,体内的躁动更甚,几乎充塞整个胸腔,王子轩得连吸两口气,才能成功溢出声音来:「如果对方最后都不喜欢你呢?」
秀眉不悦一蹙,丁佩佩连细想都不用便答,不经意送上贯穿心肺的一击:「就继续令他喜欢我,直到他喜欢我为止——」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不论冷热都僵凝起来,不久前的冷默去而復返,今回不但令人很不自在,还令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当丁佩佩快受不了周围过于凝重的气氛时,略显空洞的男嗓砸入空气中。
「你没想过对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喜欢你吗?」
「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定能得到——其他的亦只不过是时间上的考量——」
其后又是片刻叫人难以忽视的静默,即使神经粗如她,还是能够察觉得到。
在耐性欠奉的丁佩佩快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男嗓再次在耳畔响起。
「即是非皇上不可?」
可这回,非常平板,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听得丁佩佩心间一寒,不禁打了个寒慄。
丁佩佩搞不懂寒流打从何来,但她没细想太多,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对啊——」
紧接下来又是一刻教人在意,但她依然理不出半点头绪来的静默,吓得丁佩佩怀中娇躯猛烈一震,逕行扳过身子,哪管自己衣衫不整,一方肩带掉到手肘处,一面焦躁不安地催问:「高人?你哪里不对劲?」
看着那张担忧童顏,王子轩强嚥下苦涩的唾液,嗓音微嘎答腔:「我没事。」
顷刻间,于胸口处丛生的恐惧一扫而空,那张稚气小脸重新回復朝气,一下子将他的阴沉给比下去,犹如热力四射的艳阳。
她就像太阳般,和皇上一样同样是太阳般的存在。
物以类聚,会受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还是会感到胸口紧窒鬱结难舒,甚至难以呼吸。
「太好了!」丁佩佩雀跃万分地道,怎料却再一次换来几可抽乾四周空气的静默。
隐约意识到高人的反应有点不寻常,丁佩佩连忙在王子轩的怀内转过身,确认她刚刚才想起的事宜。
「高人,你会帮我追倒皇上的吧?」
当丁佩佩又不住开口催促王子轩答话的时候,那把清冷的男嗓才姍姍到来。
「……当然。」
如此一来,丁佩佩才松了口气,纵然松了口气,胸臆间仍是有点翳闷,致使她不住开口要高人配合她突如其来的要求。
「高人,吻我——」
王子轩微愕了下,才伸手托起她的脸,吻上那张明明只会说天真言词,却总能狠狠刺伤他的玫色唇瓣。
四唇相接,舌尖探入,他微揉轻压她软湿的每一吋,熟练地挑逗她、诱拐她任她再思想开放还是稍嫌青涩的情感,但始终不碰那根不安于室内的小香舌。
「嗯……」
挑着、弄着,他数不清这段关係混乱的日子里吻过她多少遍,只知道他已经很清楚她身上每一个敏感处,知道怎样做才能取悦她,也知道怎样做可以促使她反守为攻。
果不其然,她不但热烈地回吻,两臂还像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似的主动攀上他的颈脖,不过她每次主动圈抱他颈脖时总会力度错用,健美的身躯撞上他的,间接把他撞到冰冷的砖墙上,把他困在她与墙之间,要他承受冷热交错所带来的刺激感。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子,总是要他吻她,但最后往往演变成是她吻他。
他实在搞不懂她下命令的意义,也搞不懂为什么向来爱做主动的她为何要做这种一般女生才会提出的要求。
有生以来,他在明知自己搞不懂的情况底下,失去了深究的衝动。
那时的他被强烈的自卑感蒙蔽了眼睛,故压根儿没意识到她的行为其实是——潜意识害怕被他拒绝的警号。
其实,那是她开始在乎他的感受,甚至乎是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的徵兆。
只是这些,他通通都没察觉不到。
或者不是察觉不到,而是早在她开口跟他说非皇上不可的时候,他体内的防卫机制啟动了,自动自发闭上了心眼、心耳,拒绝接收任何极有可能刺伤他的资讯。
聆听着水声中零碎的嚶嚀声,他吮吻得更深,吻得她双腿泛力,得倚着砖墙支撑身体。
此刻的他们靠得极近,也吻得极深,密不可分。
但再密不可分都有分别的时候。
皆因,是时候了。
是时候跟她保持一点距离。
好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处理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係。
也许,最需要做的是劝服自己安份一点,安守待在她为他选好的位置。
别再执意争取那个根本不打算容纳他的位置。
毕竟,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预留给他的。